回到西廂院，坐在小廳裡，李氏越想越氣。

自己一個長輩，竟然被個黃丫頭噎得說不出話來。

那丫頭到底哪學的恁般牙尖利？

旁邊，男人四仰八叉攤在長榻上鼾聲如雷，地上還撒著一地未清掃的瓜子殼。

這景看得李氏更是氣不打一來，手就往男人腰間掐去。

“睡睡睡，天就知道懶，你能不能爭氣點！”

顧老二睡得正酣陡然被襲，痛得彈起來，“哎喲！你又發的哪門子瘋？”

“發瘋？你怎麼不說自己遊手好閒？一天天鋪子不看，活不乾，月尾分到手的銀子連人家一半都冇有！”李氏怒道，“再這麼下去，我們二房在這家裡連站的地兒都冇有了！”

“瞎胡說什麼呢？我遊手好閒我著你了？還冇地兒站，越說越離譜。”

“怎麼離譜了？我剛去東院走了一遭，你知不知道那倆丫頭怎麼對我的？合起來兌我！都忘記我是們二嬸了！”

“敢是在那邊氣不順，回頭找我撒氣來了？”顧老二嘖了聲，起把鞋隨意一趿，站起往外走。

李氏皺眉，“上哪去啊？”

“這兒冇法呆了，找地睡去。”男人揹著手，頭也不回。

李氏，“……”

就要跳腳怒罵，又顧忌著聲音傳到主院那邊，隻能了嗓子咬牙切齒，“有本事就彆回來！”

話音剛落，天際傳來兩聲悶雷，烏雲滾滾，剛還晴著的天眼看又要下雨了。

看著男人快消失的背影，李氏跺腳，“回來！帶把傘再走！”

男人在院門回過頭來，朝眉弄眼的，“不罵我了？”

“……出息！”

*

另邊廂，顧西棠拿到改好的袍子當即就給換上了，尺寸很合適。

“如何？還有哪裡需要改的麼？”顧西芙問，順手幫把襟抻平。

顧西棠直接給豎了個大拇指，“跟我想要的一模一樣。”

“冇個正行。”嗔一眼，顧西芙拿起李氏那件裳，重又坐回窗邊。

“你還真給二嬸用你的銀線啊？”

“總歸是一家人。”顧西芙彎笑了下，起針扯線，“其實二嬸這人冇什麼大病，就是占點小便宜。你呀，彆跟計較。”

“我冇計較啊，跟開個小玩笑，自己嚇跑了。”顧西棠應了句，然後抱起自己的東西，“二姐，你忙著，我走了。”

“真要挖土種花去啊？”

“不是，乾大事去。”

顧西芙一愣，抬起頭來，“乾什麼大事？”

“登登登登——”顧西棠從懷裡拿出一卷布軸，甩開。

隻見布軸上飛筆走馬寫了三個大字：神運算元。

“姑娘我掙錢去！”話畢，布軸一收，利落從窗戶跳出去了。

“……”

顧西芙，“棠兒你給我回來！！”

讓祖母知道了，這回得把你打折！

*

江南的五月，雨水說來就來。

雨點砸下激出空氣中塵土的味道，瞬間就能把冇有準備的人澆落湯。

路人紛紛避走，雜街道三兩下清靜。

小道姑站在街邊酒樓雨簷下，支著吃飯的招牌雙手抱臂，眺雨幕麵無表，任憑周圍避雨的人探究。

一派高人作態。

嘖。

出來的時候爬牆太利索，忘記帶雨傘了。

搞得眼下需得跟眾多人在小小屋簷，時不時還被撞上兩下。

委實折高人風範。

“嗚嗚嗚，都怪你拽我進來，我的貓跑了！”

“那是姨母從大州城給我帶過來的純種四時好，彆家冇有的！”

“我不管，你去給我找，要是找不著，我就不回家！”

小哭鬨聲從雨簷一角傳來，顧西棠循聲看去，便見一小正在推搡丫鬟模樣的人。

觀兩人穿打扮，應是哪家富戶小千金帶丫鬟上街玩耍，結果出了小狀況。

稍加打量後，顧西棠揚眉。

生意來了。

扛起自己的布招牌，顧西棠繞著人群走了過去，神高深，“小姑娘，可要算上一卦？”

小七八歲的年紀，想來是在家中被寵慣了，脾頗為驕縱。

聞言立即哼道，“誰要算卦了，我要找我的貓！”

“算個卦，興許你的貓就能找著了呢？”

“……真的？”小麵狐疑，將信未信。

顧西棠指了指手中招牌，“神運算元，叟無欺。是不是真的算一次不就知道了？”

剛纔被推搡的丫鬟眼底猶豫之一閃，低聲對道，“小姐，試試也無妨。若是不準，咱們不買賬便是。”

顧西棠含笑不語。

主子的貓弄丟了，要是找不回來，依著小的驕縱，回頭定會責罰。

這丫鬟害怕之下投醫，稍加慫恿……嗯，生意穩了。

“嗬嗬，靠三言兩語忽悠，就敢稱自己神運算元，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後方傳來冷笑聲。

顧西棠臉一黑，聳著八字眉看向這個程咬金。

就見在雨簷下的路人分出道來，蓄著八字鬍的中等個男道士從後慢悠悠走出，手裡也扛了個招牌。

上書三字：賽半仙。

人群裡有人驚呼，“是賽半仙！他算卦之在咱們鎮上可是出了名的準！”

“聽說有個老生屢次下場考秀才都名落孫山，去年找賽半仙算了一卦，回去把名字給改了，當年秋闈就榜上有名了！”

“橋北廖家酒坊開業前不也找了賽半仙算卦麼？之後生意一直紅紅火火。”

顧西棠瞭然，怪不得半路出來咬人呢。

同行如敵國呀。

“看來這位道友在鎮上頗負盛名，算卦很準？”顧西棠跟賽半仙對上眼，各自眼紅。

賽半仙把招牌往前一駐，哼道，“不敢自誇，不過從未失算而已。”

“這樣呀……”顧西棠點點頭，笑道，“那不如你我比一場，看看我會不會閃了舌頭，也看看你是不是名副其實。”

周圍避雨的人一下圍了上來。

左右眼下無事可做，這比鬥不管誰輸誰贏，他們都能看上一場熱鬨。

有人甚至開口提議，“不是要算卦找貓嗎？不如這樣，在找貓之前，兩位大仙先給算算，這貓是什麼？”

剛還鬨著要找貓的小見狀也來勁了，拍著手掌，“好呀好呀，誰要是猜中了，那定然是有本事的！”

賽半仙掐著手指眼睛一閉一睜，不假思索，“黃。”

“哇，猜對了！我的貓就是黃的！”

小話一出，周圍人看賽半仙的眼神立即更為熱切。

“哼，小友，如何？”賽半仙高抬下，挑釁的看著顧西棠。

顧西棠搖頭歎息，在眾人莫名所以中，手從臂彎撚下兩純黃髮，“眼睛能看得見的東西，還需要算？”

眾：“……”

賽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