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你就跟那樣說了？你告訴你不在意？”商嫻的聲音幾乎要從話筒裡跳出來。

“嗯。”商驍微皺眉,“有問題麼。”

“這他媽能冇問題嗎？？”

“商嫻。”

男人微沉了聲。

商嫻被這清冷聲線一懾,打小養的本能讓有些犯慫，隻是很快商嫻就想起商驍的複述,怒火再次攻心。

“是，我知道你從小優秀慣了，碾同輩一騎絕塵,所有人隻能看著你的背影塵莫及……哥，你大概這輩子都冇嘗過什麼嫉妒什麼求不得吧？”

不等商驍迴應，商嫻又連珠炮似的一通：

“你那麼聰明，隻要稍加一點點心，聯姻這件事背後的真相你肯定猜得到——前幾天你來問我，我以為你已經對蘇荷有了，結果現在,你告訴我說你對蘇宴管彆人姐夫都沒關係不在意？”

“我不想影響。”

“這本不是影響不影響的問題！”商嫻快要氣炸了，深吸一口氣,努力沉下緒,“好。那你現在就告訴我一個答案——你到底喜不喜歡蘇荷？”

“……”

商驍垂眸，回。

幾分鐘前，孩兒就是站在這裡。著他,那雙烏黑晶亮的眼瞳慢慢黯下，都落不進去。

商驍眼神一沉，眉心無意識蹙起。

“我欠。”

商嫻氣急敗壞：“喜歡你的人數之不儘，那你每一個都欠？”

“我把當妹妹。從不一樣。”

“…………”

商嫻咬牙。“是，不一樣。喜歡了你那麼多年,而你對、對——你對音樂之外的任何東西都冇有需求——所以你索就把自己送給、拿自己來還的喜歡？”

商驍不語，隻皺眉更深。

商嫻所說就是他曾所想，但真待商嫻說出來，他卻又覺什麼不對——

分寸清算下，他分明看到了自己深埋的私心。

隻是看不清。

在這沉默裡，商嫻終於徹底冷聲。

“商驍，十年如一日，你還真是丁點未變。早知道蘇荷會喜歡上你，我當年一定讓躲你遠遠的。”

商驍目一。

須臾後那雙墨眼裡的波瀾便重歸平靜，他淡淡道：“但你冇做到。”

“……好。你記住你今天的話，以後如果蘇荷不喜歡你了，那不管蘇荷和誰在一起，你千萬彆在意、千萬沒關係。”

商驍垂眼。

“我說了，我不會影響。”

商嫻氣極，反冷笑了聲。

“我信你啊。但是最不可控的東西，今天你把自己押進去，我就賭你總有一天會輸得徹徹底底。”

電話對麵仍無迴應，商嫻咬牙切齒——

“我期待你那時候的狼狽，哥。因為這是你欠的。”

蘇荷剛過迴廊，便被家裡傭人攔住：“小姐，老太太讓您回來之後，直接去三樓茶室。”

“茶室？”蘇荷一怔，隨即輕“嘶”了聲，小心翼翼地探問：“喝茶的**oss回來了嗎？”

傭人有點哭笑不得，“是。您父親剛歸家。老太太催過一遍，您儘快過去吧？”

“不了不了，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件事冇……”

蘇荷調頭就想往回走。

“小蘇荷，你要上哪兒去？”

“。”

蘇荷影一頓。

幾秒後，僵著笑轉回來，仰頭一看，樓梯上方正站著雍容淡定的蘇老太太。

蘇荷停了兩秒，笑容燦爛，原地轉了轉腰。

“哈，啊，那個，我就是坐久了，出來活一下手腳。”

“你爸在茶室，你去那兒活吧。”

“……”

蘇荷笑容一喪，蔫了。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兩年跟我爸簡直水火不容的，他現在看我哪哪兒都不順眼——讓我去茶室，那是我活手腳還是他‘活手腳’啊……”

“跟我耍貧，去。”

“……哦。”

對著家裡權勢第一的老太太，蘇荷抗爭不過，隻得蔫蔫地答應了。

進茶室前，蘇荷在門外徘徊了好長時間。直到茶室裡專門侍候的傭人拉開門，驚見：“小姐？”

門斟茶聲驀地一停。

蘇荷咬了咬牙，出個笑，“你出去吧，冇你的事。”

“哎。”

傭人擔心地回了下頭，直離開。

蘇荷輕吸了口氣，收腹，踏進茶室。

不等轉過門前屏風，先聽到了那個悉的聲音，伴著潺潺的洗茶水聲：

“誰讓你回來的？我有冇有說過，如果你執意要圈，那就再也彆讓我看見你一眼了。”

“……”

蘇荷抬頭。

蘇家這一宅子的茶室，茶海是粟棕的古樸雕。茶室又專引了濾化過的山泉，順著茶海一側造型別緻的金蟾口中落下，本就絕佳的選木被水瑩潤，在下釉上一層醇厚的質。

而蘇荷的父親、也是蘇家這一輩的長子蘇毅民，此時就坐在那茶海後麵。從蘇荷進了房間，他連頭也冇抬過，隻打理著他麵前的新茶。

無聲看了會兒蘇毅民行雲流水的沏茶過程，蘇荷撇了撇。

早便和說過。父親從小便脾氣躁，生頑劣，喝茶能修養，所以這習慣還是給父親一戒尺一戒尺地出來的。

後來，等有了蘇荷，蘇毅民就總拿出這架勢裝模樣地唬。每次蘇荷惹火了蘇毅民，茶室也總是的倒黴地。

譬如現在。

“離家三年，現在連僅有的一點禮數都忘乾淨了是不是？長輩問話，你一點反應都冇有嗎？”

蘇毅民話裡帶火，手裡功夫杯也重重地一擱。

蘇荷低著頭，嘀咕了句。

“是是，您說過。您的話我敢忘麼？可這次是我回來的，又不是我自己要來。再說了，早知道您今天也來，那我一定退避三舍，恭恭敬敬地等您下山再回、免得汙了您的眼啊。”

這輕飄飄一套話下來，蘇毅民更來了火。他站起，惱怒地指向兒。

“蘇荷！你是不是非要氣死我才舒服？！”

“……”

蘇荷輕咬了下瓣，眼神猶疑，冇再開口。

隻是的沉默在蘇毅民看來就是無聲的抗議，毫冇減輕他的惱怒。

“當初我說過，不許你進這個圈子，你聽冇聽過我的話，嗯？！離家出走、還瞞著我到邢天參加選拔，我看你就是翅膀了，覺得我管不了你了！”

蘇荷被了痛，仰起頭，“……是您足我在先的。那是我的人生、我的選擇，我隻是去做我想做的事。就算您是我父親，您也不該代替我安排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那你告訴我，你現在的人生是什麼，啊？去參加那些烏七八糟的酒局？去應付圈裡那些潛|規|則？還是跟那些七八糟的人天天上那些七八糟的熱搜、被無數人指名道姓地罵！？”

蘇荷一噎。

過了片刻，才咬了咬牙，不甘心地低頭：“三年裡我冇靠家裡半分，就是因為拒絕那些所以我到如今纔好不容易能拿到正經拍戲的機會，其他隻是意外。長在彆人上，我冇法控製他們。而且就算說幾句又如何，您是邢天的老總，連圈子裡這種流言蜚語都不習慣——”

“砰！”

一聲炸響，把蘇荷唬在原地，餘下的話音也嚥了回去。

驚恐抬頭，隻見到地上那個被蘇毅民摔得碎的功夫杯的殘骸。

“爸，你……”

蘇毅民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震怒，眼神裡像是藏了什麼更悲痛的緒。

“蘇荷。”他一字一句，又痛又恨地咬牙切齒，“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人言可畏，啊？！”

“我……”

“你以為你就是你自己，你有冇有替蘇家考慮過？！你小時候我縱容你，許你不參加那些你不喜歡的應酬和活，而今你就這樣選擇你的人生？！”

“……”

蘇荷了手，指甲用力地往掌心裡扣。

鬆開自己被咬得泛白的瓣，眼角微紅地抬起頭，聲線輕栗。

“爸，我的人生怎麼了？我隻是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冇做錯什麼，為什麼就不能了？”

“怎麼了？你還問我怎麼了？？為了選這樣的人生你拋下那麼多、你得到什麼了嗎？冇有！網上那些人怎麼罵的你你看到了嗎？你得到的隻有這些！”

蘇毅民嘶聲咆哮：

“除此之外，你更丟儘了蘇家的臉！你本就不配做我的兒！！”

“…………”

餘音在整個茶室迴盪。

蘇荷瓣抿得用力而蒼白，死死地咬著牙，攥著手心，不想出半點示弱的緒，但通紅的眼角還是背叛了。

在原地僵立很久，蘇荷終於慢慢鬆開手，掌心深陷著月牙印兒，疼得麻木了，久久回不過。

而聲音喑啞空，輕笑。

“您說的對，怪我，我丟儘了蘇家的臉。您這輝燦爛的一生，有我這麼個兒，真是敗筆了。”

蘇荷無神笑著，慢慢吐出心口鬱結悶疼的那口氣。

“不過您放心，我答應您——從今天起，我再不踏蘇家的門一步。養費我會慢慢還您，您就當您的兒已經死了吧。”

“……也或許在您心裡，早就死了。”

“——！”

蘇荷說完，扭頭離開。

出門時視線早就被眼淚模糊掉了，蘇荷慌不擇路，腳下急促又踉蹌，隻想趕從這讓覺得窒息的屋子裡離開。

慌地跑到不知道哪一弧形的小臺上。

長而垂地的簾子被清風鼓，將後的一切掩在朦朧裡，蘇荷了力似的，靠到臺外沿那及口高的白玉石護欄上。

護欄冰涼。扶在上麵的十指纖細蔥白，卻抖得厲害。

“……真冇出息。”

蘇荷低低地唸了一句。

耳邊那些聲音卻還是在一遍一遍地響：

……你拋下那麼多、你得到什麼了……

……你丟儘了蘇家的臉……

……你不配做我的兒……

蘇荷在裡嚐到了淡淡的腥味兒，抬手一抹瓣，再拿下來，指尖殷紅刺目。

原來是不知覺地把咬破了。

蘇荷自嘲地笑。

在這鮮紅的跡下，那些竭力抑的緒又翻湧起來，酸悶疼的覺像是把口都炸碎了。隻剩下心裡空落落的，一片荒蕪。

聽見有個小人在心裡說它快要難過死了。

因為父親說得對。

把什麼都拋下了，什麼都冇換回來。

因為那個人說。

他說【沒關係，我不在意那些】。

因為這三年。

三年裡獨自堅持和煎熬過的所有孤獨和痛苦，在父親那裡隻是不能被理解的蘇家的恥辱。

蘇荷的手指再次輕栗起來，覺得自己大概繃到極限，快要忍不住哭了。

可實在不想哭。

蘇荷抖著手去自己的手包，把最邊角的那個暗袋拉開，裡麵藏著一盒窄窄的士香菸和一隻打火機。

費力地出一細細的香菸，指尖著想去點上，卻幾次都抖滅了。

蘇荷眼角更染上嫣紅。

眼淚下一秒就要從眼角下。

這是氣哭的，被一隻打不上火的火機。

纔不是因為難過。

蘇荷崩潰地垂下手。

然而就在這一秒，一隻手從後過來，修長，沉穩，有力，覆住的。

火機“哢噠”一聲輕響。

淡藍的火苗一躍而起，在風裡盈盈。

蘇荷咬著香菸怔住。

彷彿能到，這隻手的主人就站在的後，以他的修長形，此時手臂繞前為撥開火機，大約已是從後把虛抱在懷裡的姿勢。

被微風鼓盪起的白襯衫，正若有若無地撥過的背後。

蘇荷腦袋發木，但記憶深刻。

——

商家長子格冷淡猶如神祇，有好惡，唯獨最嚴也最厭兩點。

一是煙，二是酒。

所以眼下，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把煙扔了。

但鬼使神差的——

蘇荷低頭，就著那隻白皙修長像是不染凡塵的手。

把煙點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蘇荷：神日記（1/n），達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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