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旗晟雖然只是培訓組的老師，但對商彥在三中的“事跡”早有耳聞。

聽商彥應下，他反而有點不放心了。

“商彥，你可別欺負新組員。”

吳泓博的視線轉了轉，嬉笑了聲——

“黃老師，您這是的哪門子心啊，彥哥是那種欺負弱小的人？”

他頭一轉，給其他人個示意眼神。

“……更何況，我們幾個不是還都在這兒呢。”

黃旗晟稍心安了些。

看一眼時間已經不早，他又囑咐了幾句，便提著公文包和筆記本電腦匆忙離開。

等黃旗晟的影消失在樓梯口，吳泓博臉上笑一收，沖旁邊一人擺擺頭。

那人會意，走過去關門，轉回就往門上一靠。

“砰”的悶響。

椅子上的小孩兒背影微僵。

吳泓博走到蘇邈邈正對著的辦公桌前，往桌面一靠。

“彥哥，怎麼說？——給新人劃條道？”

“……”

商彥仍是就著那個俯的姿勢，在孩兒帽檐邊上問。

“聽見了麼，小孩兒。”

“……”

兜帽下安安靜靜的，只能聽到輕細的呼吸。

商彥停頓片刻，輕嗤了聲。

他直起，走向一旁的立柜，懶散的聲音撂在后。

“你們看著辦。”

正愣著的吳泓博回過神，樂了。

“你這新來的小子，怎麼那麼不識趣？彥哥的大你都不抱，那你可別怪我們收拾你。”

“……”

屋里安靜半晌，除了商彥站在立柜前隨手翻書的聲音，坐在椅子上的小孩兒仍舊沒有開口。

吳泓博笑容還在，但忍不住皺眉了。

“你是啞啊，不會說話嗎？”

伴著不耐的話音，吳泓博踢踹了踹新人坐著的椅子。

轉椅被踹得“砰砰”兩聲。

“……”

背對著房，商彥站在立柜前。

他單手拿著一本編程書，聽見那踹椅子的聲，正要翻頁的修長指節驀地一頓。

漆黑的眸子被細微垂的眼睫著，看不分明里的緒。

停了兩秒，那頁還是被翻過去。

商彥影未。

而他后房間里，組另一個胖胖的男生也走到椅子旁邊，話了：

“這小子有點啊，剛剛也是，連彥哥的話都敢不搭茬？”

“可能缺一頓揍？”

“別吧。”

吳泓博剛剛沒被搭理，氣得咬著牙笑——

“坐那兒看著還沒彥哥腰高似的，萬一再給玩壞了，黃老師還得找我們算賬。”

“…………”

這話里的某個詞，讓商彥順著書頁劃下的指節再次停住。

“不說話也就算了，帽子都不摘？這麼沒禮貌的小子，至得教教規矩。”

吳泓博說著，跳下桌，手往轉椅里的小孩兒頭頂——

“別躲，不然傷著你可不怪我。”

“……啪。”

一聲不輕不重的合書響聲。

這突然的靜停了吳泓博的作。

他扭頭，遲疑地看向背對著房間的商彥。

“彥哥？”

“……”

商彥側過，不聲地垂著眼，目落到小孩兒上——

蘇邈邈擱在膝蓋上的兩只寬袖子相疊，袖口約見著蔥白的指尖不安地纏在一起。

商彥斂眸，側回，手里書放進立柜。

“行了。”

“哎？不收拾他了啊彥哥？”

商彥沒接話。

他從柜子拎出一臺筆記本，走回到孩兒坐著的轉椅旁。

搭著椅背，修長的五指收，一用力——

男生單手倒拉著轉椅，把懵在上面的孩兒往辦公室里間拖。

“以后這小孩兒算我半個徒弟，不許覬覦。”

……覬覦？

幾人愣住。

拖著椅子走到里間門口，商彥停住。

幾個男生還在發愣，商彥視線一，垂落到那兜帽上。

他嗤笑了聲。

“他們誰敢欺負你就告訴我，知道了麼，小孩兒。”

房間里安靜幾秒，兜帽下傳出一聲松了口氣的輕的“嗯”。

眾人石化。

吳泓博：“……的？？？”

商彥抬手，把椅子和椅子上面的孩兒一起拉進單間。

砰地一聲。

門合上了。

慢半拍后，鬼哭狼嚎響在單間外面——

“彥爹你關門是要干嘛啊？？”

“臥槽臥槽手下留啊彥爹！”

“組里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彥爹你好歹讓兒子們看一眼廬山真面目啊——”

房間，商彥松了手，輕嗤了聲。

“什麼七八糟的。”

他目瞥下去，落到那大衛帽上。

孩兒除了剛剛被他突然連轉椅一起拉走時本能地攥住了椅子扶手之外，便一直安靜地窩在那兒，沒有半點作了。

乖得人心里發。

商彥眼神一閃，手里筆記本電腦往空桌上一擱。

他自己也順勢坐上了桌邊。

“小孩兒。”

他啞著嗓聲似笑非笑地。

蘇邈邈應了一聲，聽起來是有點不愿的。

“你什麼名？”

“……”

“說話。”

“蘇邈邈。”

“……”

男生漆黑的眸子里微一閃。

須臾后他勾了角，就著坐在桌邊的姿勢，手肘著前膝俯下，幾乎快要湊到孩兒的兜帽前去。

孩兒若有所察，幅度很小地往回了。

前聲音仍是沙啞帶笑——

“蘇什麼？”

“……”

蘇邈邈抿著淡的，藏在兜帽里的小臉兒微繃了下。

他明明聽到了。

“蘇……邈邈。”

商彥目微凝。

從他此時的位置看下去，那寬大垂的兜帽已經不能完全藏住孩兒的臉，而出來一小截下頜的弧線。

雖然只那一段，但已白得剔，像是用最干凈且純粹的玉種一分一毫地琢磨出來，讓人移不開眼。

蘇邈邈有所察覺，將兜帽得更低了些。

商彥回神，眸里微深。

……小孩兒不過了段下，竟然還給他晃走神了。

商彥自嘲地輕嗤了聲，直回。

他一邊看著顯示屏敲下名字，一邊似笑非笑地開口：

“蘇——”

他余一瞥。

“喵喵？”

“……”

蘇邈邈攥了攥指尖。

“是邈，遙遠的那個邈。”

商彥仍勾著，但本能皺了眉。

鍵盤上空懸著的修長指節一頓，便心安理得地敲下了“蘇喵喵”。

蘇邈邈：“…………”

盡管有些氣郁，但蘇邈邈還是能夠分辨出，商彥的這個玩笑里并無惡意。

里間無人言語。

筆記本許久未用，坐在桌上的男生取了支U盤，給電腦重裝系統。

從蘇邈邈的視野去，只能看到那人坐也散漫，懶懶倚著桌后的墻，那雙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而漂亮，在鍵盤上來回，行態隨意，著張揚恣肆又漫不經心的從容。

讓人移不開眼。

……書里寫古，說“年風流”，也就是這模樣的麼。

蘇邈邈心想。

的視線垂落下去。

靠在桌邊，那雙修長的懶洋洋地搭在孩兒的眼皮底下。

未作支撐的那條得格外長，腳尖已經快要到的了。

蘇邈邈慢吞吞地往回了小。

商彥余瞥見，只輕扯了下角。

“你怕我？”

“……”

商彥指尖敲下的作停住。

他未聽清，側垂下眼，看向孩兒。

“你剛說什麼？”

于是又聽那個輕的聲音重復一遍：

“……你不討厭我麼？”

商彥莞爾。

“我為什麼要討厭你——蘇喵喵？”

尾音的稱呼被那輕謔的年音咬得低啞。

蘇邈邈也慢吞吞，一字一字地喊他。

“商閻羅。”

“……”

商彥作一頓，微狹起眼。

不等他知自己的緒，又聽見后半句，仍是那糯的調。

“你不討厭我……那我也不害怕你。”

像是怕他反悔，孩兒小聲補充：

“我們說好了。”

商彥一怔。

須臾后，他黑眸微熠，舌尖掃過上顎，笑意玩味。

“……好。”

一個小時后，從里間出來的商彥剛抬頭，就對上了一雙哀怨的眼。

吳泓博：“彥哥，我心酸。”

“？”

“我嘔心瀝地跟在你邊一年多了，轉眼你就要拿新人把我這舊人換。”

“……”

商彥刮了他一眼。

看表是被惡心得不輕。

“你到底想說什麼？”男生邁開長走到自己專用的臺式電腦前，躬下晃了晃桌上鼠標，不回頭地問。

吳泓博瞬間變臉，狗且諂地過去——

“彥哥，你以前見過組里這個小新人啊？”

“嗯。”

旁邊又湊過一個腦袋來，“彥哥，小新人長得好看嗎？？”

“你們不是見到了。”

吳泓博：“不是，我們說的是臉——那帽子那麼大，都快套麻袋了，我們哪瞧得見長相？”

“不知道。”

商彥勻速地敲著鍵盤，十指修長，賞心悅目。

“——？彥哥你也沒見過？？”

“嗯。”

“那完了。”吳泓博仰回椅子里，“本來以為彥哥你這架勢，那小姑娘應該長得很好看，至也跟舒薇差不多——結果你沒見人家長什麼樣啊？”

商彥手里敲鍵盤的聲音終于停了。

他起眼，似笑非笑的。

“怎麼就完了？”

吳泓博爬起來，低聲音：

“彥哥你想啊，這小新人看起來弱弱的，但凡長相是普通水平，肯定也不會在大夏天里給自己捂得那麼嚴實啊！”

商彥挑眉，“所以？”

吳泓博一拍掌，“所以要我說，這小新人一定丑——而且不是一般的丑，得是影響市容那種。我給你們描述一下啊，比如這——”

“啪！”

吳泓博被得一懵，過了兩秒才捂著腦袋哭：“彥哥你我干嗎？”

商彥已收回了手，慢條斯理地把手掌蹭了蹭，

“話多。”

“我這不是怕彥哥你一時想不開，放著舒薇那樣的大校花不追，再誤歧途麼……”

“……”

商彥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作勢又要抬手。

吳泓博捂著到一旁去了。

旁邊組里兩個男生看得發笑，其中一個給吳泓博打圓場，“也說不定只是皮不好。”

“皮不好捂那麼嚴實？……那得多黑啊？”

吳泓博忍不住賤。

說完他就后悔了，連忙小心翼翼地去看商彥。

卻見男生難得地走了神。

房間里安靜兩秒，才聽商彥垂下眼，輕嗤了聲。

“白的。”

豈止是一般的白？

甚至會讓人忍不住想，若是用指腹在那的白上，稍稍用力，似乎就能留下緋紅曖昧的印子。

“啊？彥哥你說啥？”

吳泓博好奇地追問。

辦公室的門卻在此時被推開，組里的第五個男生走進來，一邊甩著手上的水一邊看向商彥。

“彥哥，外面有人找。”

吳泓博頓時來了新的興趣，“喲，新學期新氣象啊——這次是哪家小姑娘，膽兒真大，都追到培訓組來了？”

進來報信的男生會意，沖吳泓博了眼，“好像是彥哥班里的班花。”

吳泓博：“哦，就那特傲氣的小孔雀是吧？”

見商彥沒作，進來這個男生苦笑了下。

“彥哥，你們班那班花就守在走廊口呢，你要是不去，我看能一直把最后一節自習課守完。”

“……”

商彥手里鍵盤一推，起往外走。

一張清俊又張揚的臉上仍帶笑，眉眼間卻多了幾分薄戾。

等辦公室門哐當一聲關上，吳泓博幾人終于松了口氣——

“這小孔雀真傻，不瞧瞧，舒薇纏彥哥纏得那麼，為什麼獨不來培訓組啊？”

“是……我看就沖敢來這兒耽誤正事，跟彥哥就沒戲。”

“那也說不定。”

“咱倆打賭？”

“…………”

在四個男生湊到一起商量賭注的時候，里間辦公室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仍是完全罩在大衛和松垮牛仔里的孩兒停在那兒。

想到這是個姑娘，盡管可能丑，但習慣了辦公室作為純雄空間的四個小老爺們，還是有一個算一個地僵在了那兒。

直到輕的聲音從那著的兜帽下傳出來——

“他說我有不會的，可以找幾本書……請問書在哪邊？”

“…………”

長久的沉默和安靜以后，吳泓博作為代表被推出來，臉脹得發紅，醞釀了兩句才終于磕磕地給了答案——

“辦公室出去……過樓梯間，第第一個門就是藏書室……”

“謝謝。”

蘇邈邈輕聲應。

走到辦公室門口，拉開房門，安靜地走出去后，又無聲地將門關上。

手指尖剛下門把手，背對著的樓梯口卻突然傳來了聲音——

“……你沒聽說，我有朋友？”

耳的聲音清越，尾腔帶著一點微倦的啞聲，撥得人心弦一。

蘇邈邈微怔了下。

這個聲音當然是認識的——剛剛在里間的辦公室，還被這人奚落又耐心地教過編程。

也是這樣懶洋洋的，像是不經心，又像沒睡醒。

“商彥，你本沒承認過你和舒薇的關系。其實你們本還不是男朋友，對吧？”

一個聲有些委屈地響起。

“你既然不喜歡，那為什麼不能試著接我呢？”

如果說商彥的聲音只是讓蘇邈邈一怔，那這個聲已經是讓直接愣住了。

——

不是別人，正是借住的文家的寶貝兒，文素素。

也是今天早上在車里，還告訴商彥是三中的“商閻羅”，讓遠離的人。

“……”

后的空氣陡然沉寂。

須臾后，蘇邈邈聽見那個聲音里褪去倦意的沙啞。

男生似是極輕地笑了一聲。

像一片羽拂過人的心尖，泛開微麻的——

“舒薇確實不是我朋友。”

文素素目驚喜，“你承認了？那我是不是……”

“因為我對人不興趣。”

“——”

文素素呆住。

商彥啞著嗓音，嗤笑了聲，眼尾勾著冷意揚起。

他隨意往后一指，語氣嘲弄——

“后面那培訓組知道麼，里面一屋子都是我后宮。”

蘇邈邈：“…………”

文素素：“…………”

盡管聽出了這話里的奚落，文素素還是下意識地順著男生手臂抬起的方向過去。

看著那里，瞳孔一。

“你——”

“……”

見文素素反應不對，商彥也側回，視線瞥過去。

便見背影小的孩兒，正試圖悄無聲息地往回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