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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哄》 第17章

“……”

溫以凡是真沒想過, 他在這沉默半天, 把徹徹底底當空氣來看待, 最后決定“紆尊降貴”跟說話的原因,居然是為了給自家店招攬點生意。

默了三秒, 沒忍住問:“你的店都困難到這種地步了嗎?”

“這不是不怎麼賺錢嗎?總得花點心思宣傳。”桑延懶懶道, “來不來?來的話我大方點兒,給你打個室友折。”

溫以凡這才稍微有點要去的打算:“是多折?”

如果能打折, 那當然好。

照顧了他生意的同時,這邊也能省點兒錢。

也算是各得其所。

桑延歪頭,拖著尾音思考了下:“那就九九吧。”

“……”溫以凡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

桑延看著并不認為自己說的有什麼問題, 耐心重復:“九九。”

“……”

怪不得不賺錢。

你就等著倒閉吧。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溫以凡才道:“是還大方的。”

沒直接拒絕:“我考慮一下。”

“行,來的話提前跟我說一聲,”桑延又繼續看手機,“我給你們開個臺。”

“好。”想著對方幫過自己不, 溫以凡還是善意地提醒了句, “宣傳這方面雖然重要,但店面裝修你也得考慮一下。”

桑延抬眼:“什麼意思?”

“你的店招牌太不明顯了,看著不太像酒吧, 反而像個, ”溫以凡一停, 也不知道這樣說會不會讓他不快, “理發店。”

“……”

“我第一次去的時候, 找了半天才找到‘加班’。”溫以凡老實道,“而且看著還沒有讓人進去的的。”

客廳頓時沉默。

不確定這提醒是不是說過了,溫以凡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立場跟他說這些鞭策的話。把剩余的咖啡喝完,主緩和氣氛:“不過我也只是提個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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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麼難找,”但桑延似乎不太在意這些話,意味深長地重復,“又這麼沒有想進去的——”

他恰到好般的停頓了下,話里帶了幾分玩味,“所以你第一次為什麼來我的酒吧?”

“……”

溫以凡一噎,回答不出來。

畢竟就算不是發起,這個目的也確實是不純的。

桑延難得心地沒繼續追問。他收回眼,隨意道:“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

溫以凡松了口氣:“那——”

“不過呢。”桑延語氣很拽,“我并不打算改。”

“……”

溫以凡有種在這里跟他說了一通,都是在浪費時間的覺。把餅干吃完,便套上外套出了門。到公司時,已經差不多要到飯點了。

蘇恬正坐在位置上,問道:“你今天怎麼這麼晚?”

“今天沒什麼事兒,就下午有個采訪。”溫以凡說,“跟工作比起來,還是命重要點。我再不多睡點兒,覺活不到明年。”

“唉,是的。我現在休息連門都不想出,只想在床上躺一天。”蘇恬整個人趴在桌上哀嚎,“時間能不能過快點,趕過年,我想放假!”

說著,突然間,蘇恬坐了起來:“對了,忘了跟你說。”

“什麼?”

“剛剛王琳琳微信找我,你回一下微信誒。”蘇恬說,“你沒回復嗎?不過找你干嘛,覺還急的樣子,還找到我這兒來了。”

溫以凡打開電腦:“我晚點看看。”

緒向來平靜,看著滴水不,蘇恬也沒察覺出什麼:“不過以凡,你也是人好。你剛搬進去就搬走。要我是你,我肯定也跟著搬。”

“反正房子是租的。”蘇恬翻了個白眼,“現在心里估計樂著呢,還有那麼久才到期,提前搬連押金都能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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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麼大事兒,”溫以凡說,“我喜歡這房子的。”

蘇恬嘆息:“所以我說你人好。”

……

錢衛華這段時間因一起鬧得沸沸揚揚的殺人案件到臨鎮出差。他手頭上還有個后續采訪趕著出,主任一直在催,但他也分,這報道便對接到了溫以凡手里。

是17號晚發生的一起強未遂案。

事主下班之后,在回家的路上被一男子持刀挾持,拖進北區的一條偏僻小巷。路過的男攤主發現并出手相救,事主因此逃出。

對抗過程中,男攤主手部神經嚴重損。

把提綱整理好,溫以凡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起往周圍看了眼:“大壯呢。”

蘇恬:“好像被誰出去一塊采訪了,我也不知道。”

“行。”溫以凡也沒在意,“那我自己去吧。”

溫以凡進《傳達》欄目組的時候,是以文字記者的崗位進來的。說是這麼說,但當團隊里人手不足的時候,就什麼事都得干。

不會就學著干。

攝像采訪寫稿剪輯和后期都靠一個人來。

拿上設備,溫以凡獨自跑了趟市醫院。

溫以凡找到男攤主所在的病房,在征得他同意之后,對他現在的況做了采訪。

男攤主三十歲出頭,看著老實憨厚。對著溫以凡的每個問題,他都答得認認真真的,靦腆到不敢對上的視線,不小心撞上了臉還會紅。

問完提綱上的問題,溫以凡自己又補充了幾個,之后也沒再打擾他休息。拿上攝影材,跟男攤主道了聲謝,打算去找他的主治醫生再詳細問問。

剛出病房門,溫以凡就被人喊住。

“你…誒,溫以凡?”

順著聲音去。

離這兩三米的位置,一個眉眼略顯悉的生正遲疑地看著年齡看著不大,手上提了個水果籃,像是來探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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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以凡朝笑了下,但一時半會兒也沒想起是誰。

“你什麼時候回的南蕪?”生皺了眉,“我怎麼沒聽媽媽說過。”

這話讓溫以凡瞬間把認出來。

鄭可佳。

繼父的兒。

說起來,溫以凡上回見好像也是高二的事了。

那時候鄭可佳才初一,還沒有打扮自己的意識,蠻又任。跟現在長開了之后,會打扮的模樣相差甚遠。

溫以凡倒也沒想過會在這里

注意到溫以凡手里的東西,鄭可佳猜測道:“你這是出差嗎?”

“不是,我搬回南蕪了。”攝影機的重量不輕,溫以凡開始應付,“我還有工作了,有時間再聯系。”

鄭可佳咕噥道:“誰要跟你聯系。”

“也好,”溫以凡點頭,“那咱倆都省時間了。”

“……”鄭可佳被這話弄得說不出話來,憋了半天才憋了句,“你沒事回來干嘛。”

“我有事才能回來嗎?”溫以凡笑,“你不用擔心,我回南蕪不代表我會回家住。咱倆今天就當沒見過,只要你不說,沒其他人知道。”

鄭可佳皺眉:“我又沒說不讓你回家住。”

溫以凡:“好,你沒說。”

“你說話怎麼這麼氣人,”鄭可佳有些不悅了,“我不是在好好跟你說話嗎?我只是以前說過不想跟你住在一起,那我現在哪有說。”

溫以凡站在原地,安靜看

說著說著,鄭可佳漸漸沒了底氣:“而且都多久前的事了,我那時候才多大……”

“確實很久了,我都快認不出你了。咱倆似乎也沒有要敘舊的必要。”溫以凡說,“你快去探病吧,拎著水果也累。”

“等等!你過年回家不?”鄭可佳說,“你不回來見見小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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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可佳口中的小弟,是趙媛冬再婚三年后,生下的一個男孩。

溫以凡至今沒見過。

趙媛冬偶爾會發照片給看。

“不回。”溫以凡扯了個理由,“我工作很忙,基本沒有假期。”

沉默須臾。

鄭可佳從口袋里翻出手機,問了句:“那咱倆加個微信,今晚吃個飯行不?我跟你道個歉,以前是我做得不對——”

“鄭可佳,”溫以凡一會兒還得跑一趟派出所,之后還得會臺里寫稿剪片子,實在沒時間跟扯,“我只想過自己的生活。”

“……”

“我回南蕪不為任何人,我不回家住也不是因為你。”溫以凡輕聲說,“我做什麼事,都只為了我自己。”

“……”

溫以凡看了眼時間:“我是真趕時間,就先走了。”

鄭可佳,但什麼也沒說。

也沒等再回應,溫以凡轉頭看了下指示牌,順著方向往神經科走。

溫以凡找到男攤主的主治醫生。不想耽誤醫生看診的時間,沒占用太久,按照男攤主的況問了幾個問題,道了聲謝便離開。

出醫院前,溫以凡去了趟廁所。

溫以凡彎腰打開水龍頭,到冰水的時候,不自覺瑟了下。有一瞬間的怔愣,也許是因為剛剛見到了的鄭可佳。

聯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溫以凡想起了父親溫良哲跟說過的話。

——“我們霜降是孩子,不要總冷水。”

這麼些年,好像也只有想到溫良哲的時候,溫以凡的緒才會被影響。鼻子一酸,用力眨了下眼,回過神慢吞吞地把手洗干凈。

溫以凡高中的外號,同學們也不是胡編造,起得有依有據。

那時候是真的什麼都不會干,住宿生活所有清掃的事,都是舍友教著干的。脾氣很好,人家有時候不耐煩了跟發火,也不會記仇。

溫以凡從小被慣著長大,是家里的獨生,是溫良哲和趙媛冬唯一的掌上明珠。他們支持想做的任何事,對沒有太大的期,只希能快樂平安的過完這一生。

那會兒溫以凡過得極為無憂無慮。

就算在班里沒太多的朋友,仍然是快樂的。

因為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可溫以凡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因為溫良哲去世,因為再婚的趙媛冬,因為極其恐懼被搶了父親寵的鄭可佳,被趙媛冬送到家住。

后來又因為不好,被送到了大伯家。

那大概是溫以凡這輩子,心思最敏的時候。

——覺得自己沒有人要。

盡管有地方住,卻仍然覺得這世間沒有一個地方是的容

覺得自己毫無歸屬

溫以凡非常怕做錯事,過得極為戰戰兢兢,就連吃飯的時候,筷子和碗發出撞聲,呼吸都會下意識一停。

溫以凡莫名想起了一件往事。

有一回周末。

大伯母給了溫以凡二十塊錢,讓出門去買盒手撕回來。

溫以凡乖順地拿著錢出門。

到大伯母指定的店買了份手撕,溫以凡準備給錢時,卻發現錢不見了。

當時大腦一片空白,看著老板的表,只能訥訥地說一會兒再回來拿。而后,溫以凡沿途走了回去,認認真真地盯著地上的每一個角落。

就這麼來來回回重復了好幾遍。

溫以凡也沒有看到那張二十塊的半點蹤跡。

到現在都記得那時候的覺。

極為恐慌,卻又茫然無助。

盡管現在想想,好像只是一件可笑的事

就單單只是二十塊錢。

只是掉了二十塊錢。

就只是因為這麼小的事

溫以凡一個下午都沒回去,漫無目的地在周圍走,一直走到天都黑了。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公站停下,坐到椅子上,盯著灰的水泥地。

覺得一切都慢了下來。

不敢回去。

怕會因為這件事,被大伯送到下一個親戚家。然后這樣的事,就會一直接連不斷地發生。

為一個所有人都在推的包袱。

然后。

那個時候,桑延像是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的眼前。他似乎是剛從哪兒打完球回來,手上抱著個籃球,上半,發梢還染著汗水。

桑延走到面前,彎下腰來,帶著年特有的氣息。那會兒他知道了的小名,像是故意似的,再沒喊過的本名:“溫霜降,你在這兒干什麼?”

聽到聲音,溫以凡緩慢地抬起頭看他,沉默不語。

桑延揚眉:“你怎麼這幅表?”

依然安靜著。

桑延拿籃球:“你倒是說句話啊。”

“桑延,”溫以凡這才有了反應,聲音很輕,“你能不能借我二十塊錢。”

“……”

“我出來買東西,錢掉了。”

桑延愣了下,手翻了翻口袋:“我出來沒帶錢。”

溫以凡立刻低下眼:“那不用了……”

“什麼不用,我就只是現在沒錢,不代表我五分鐘后也沒錢。”桑延站直起來,“你就坐這兒,五分鐘就行。”

“……”

想了想,桑延又把手里的籃球塞手里。

“等著我。”

沒等溫以凡應話,桑延就已經跑開,不知道要去哪兒。重新低下頭,盯著手里那個臟兮兮的籃球,看著上邊的紋路。

晚風安靜吹著。

面前的車來了一輛,又來了一輛。

溫以凡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五分鐘。

只記得,當時桑延很快就回來了。他還著氣,蹲到的面前,從口袋里翻出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二十塊錢:“拿著,記得還啊。”

溫以凡的手有些僵,接過那張錢:“謝謝。”

桑延仰頭看,汗水順著額間的發落下:“你這怎麼還要哭了的樣子?”

“……”

他笑:“也沒必要這麼吧?”

溫以凡抿了下,重復了遍:“謝謝。”

“行了,不是什麼大事兒,”察覺到緒依然不佳,桑延撓了撓頭,但也不知道怎麼安,“不就掉了二十塊。”

“……”

“下回如果再掉,你就給我打個電話唄。”年眉眼意氣風發,扯了下角,“多我都借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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