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辰才走了兩步就昏迷了,慕明棠被嚇得不輕,眼看謝玄辰就要往地上摔,用盡全力還是拉不住他。好在周圍不缺人手,在謝玄濟和侍衛們的幫助下,慕明棠可算安安穩穩將謝玄辰放回床上。
慕明棠自進王府以來,從來沒在玉麟堂見過這麼多人。印象中,玉麟堂總是安安靜靜的,隔著窗戶能聽到外面的走路聲,哪像現在,燈火通明,太醫、侍衛、員做一團,目之所及全是人影。
慕明棠將謝玄辰放好后,本來守在謝玄辰邊,可是之后來的人越來越多,慕明棠越站越靠后,漸漸被完全排除。想要聽聽太醫是怎麼說的,但是周圍沒一個人理,慕明棠做什麼都被阻擋在外。
明明才是正經的王妃,之前那些日子一直是在照顧謝玄辰,在場的人恐怕沒一個比更了解謝玄辰的狀況。可是現在,卻像個外人一樣,被完全排走。
慕明棠心里暗暗窩火,這些人明顯不把當回事。恐怕在這些人眼里,不過是一個過家家般娶過來的空殼王妃,算不得正經主子,所以一個個都不理睬。但是他們越排,慕明棠就越要守在第一線,誰知道這些人到底是人是鬼,若是走了,謝玄辰要怎麼辦?
相較于謝玄辰的安全,些冷暴力,算得了什麼。
玉麟堂足足熱鬧了一個晚上,直到夜半更深,人才慢慢散了。太醫局的老醫走的時候,瞧見那位沖喜沖來的王妃伏在桌子上,似乎睡著了。聽說當時是攔住了岐王,眾人都不敢上前,獨獨一個人往里走。
他們診脈、商討、定方不知道花了多時間,宮里派來的公公都等不及回去歇著了,唯有慕明棠,是守到現在。
這樣看,似乎并不大,充其量,也不過十五六吧?
老太醫不由嘆了口氣,后的學生聽到,問:“老師,您怎麼嘆氣了?”
老太醫著胡須,搖頭不語。晉王已經進宮許久了,老太醫時常出權貴人家,對宮廷里那些大人的行事風格,多也有了解。他想到這位年輕的王妃過一會可能面臨的局面,不多言,搖搖頭就要走了。
然而沒想到這些靜驚醒了慕明棠。慕明棠本來沒打算睡,是實在熬不住了,才在桌子上小瞇一會,誰知道不小心就睡過去了。
不過心里想著事,再怎麼睡也睡不安生,慕明棠約聽到有人說話,一下子被嚇醒了。迷迷糊糊了眼睛,定睛一看,太醫局的老醫正站在不遠。
慕明棠瞬間清醒了,立刻站起,朝老太醫追來:“太醫且慢,我有一事想請教。”
慕明棠追上來,完全當做看不懂太醫的臉,不厭其詳地問:“太醫,王爺為什麼會突然發狂?他是不是了什麼刺激,以后要怎樣避免?”
“他要昏迷多久?這次狂躁對他的傷害大嗎?他什麼時候可以醒來,這段時間飲食要注意什麼,煎藥呢?”
慕明棠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方才人太多了,眾人將寢殿團團圍住,慕明棠聽不著也看不到,只能自己干著急。現在好容易逮到落單的太醫,慕明棠自然像久旱的人見著河一樣,抓了趕問。
其實老太醫不想和慕明棠多說,岐王妃和皇帝的正經兒媳晉王妃不一樣,和岐王府沾上關系,恐怕不是什麼好事。但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無論老太醫如何冷淡,慕明棠都一點不見惱,反而始終好聲好氣地詢問。醫者父母心,老太醫最終心了,短短提點了兩句:“坐吃山空,終究不是長久之路。他虧空太久,每一次發,都是在加倍消耗底子。”
慕明棠聽懂了,這回老太醫松了口,越發湊上去細問。老太醫有些話不方便說,慕明棠就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如果老太醫沒罵,那就是對的了。
慕明棠問出來許多溫養法子,最后,慕明棠恭恭敬敬給老太醫行了一禮:“多謝太醫。今夜多虧太醫了,勞煩您忙到深夜,我這就送您出去。”
慕明棠很明白人冷暖的道理,出門在外,誰都沒有義務對你好。太醫、侍衛等人趨利避害,更是理所應當。慕明棠能理解他們的想法,但是也有的立場,路都是人走出來的,他們不想多說,慕明棠就豁出臉面,一次次問。即使他們一次只說一個字,問得多了,也總能串一個方子。
這位老大夫愿意告訴這麼多,慕明棠已經很謝人家了。慕明棠恭恭敬敬行了禮,親自送太醫出門。可是才剛剛走到門口,一柄亮錚錚的佩刀就橫在前。
“王妃留步。”
慕明棠尷尬地笑了笑,依然禮貌恭敬地對太醫說:“讓太醫見笑了。我今日沒法送您出門了,只好由侍衛代勞,請太醫勿怪。”
老太醫當然不會多說什麼,他最后看了慕明棠一眼,夾醫箱,快步走出去了。
慕明棠站在門口,并沒有立刻回去。侍衛見久久未,不由都默默握了刀,眼睛都不眨地盯著。慕明棠站了一會,直到再也看不見太醫的影后,才轉往回走。
侍衛本來全副神警惕著,沒想到慕明棠一轉就回去了,作利索的讓人反應不及。門口的兩個侍衛眼睛瞪得比銅鈴都大,彼此面面相覷,許久沒回過神來。
老太醫是最后一個離開的人,他走后,屋里就再沒有外人了。傍晚時這里燈火通明,等到了深夜,卻寂靜得可怕。對比這般鮮明,慕明棠卻并沒有到不適,反而覺得這才是真實的玉麟堂。
喧囂終會褪去,真正留在這里的,只有和謝玄辰而已。
謝玄辰現在昏迷,喂水喂不進去,慕明棠就用棉球沾了水,將他的洇。
原本殿門閉,謝玄辰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醒了很久,謝玄濟這回長了記,無論什麼時候都在玉麟堂里放著監視的人。慕明棠一舉一都被人盯著,也不在乎,給謝玄辰一點點喂了水后,又將被子掖,才擎著一盞燈,獨自出去了。
沒錯,慕明棠不和謝玄辰同睡一事,也徹底暴了。
慕明棠走回自己的小隔間的時候,后已足足跟了四個丫鬟,兩個蔣家來的陪嫁丫鬟,兩個從晉王府調過來的。慕明棠假裝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干什麼,期間丫鬟好幾次提出幫慕明棠更,都被慕明棠拒絕了。
開玩笑,兩個是蔣太太的人,兩個是謝玄濟的人,慕明棠哪個都不敢用。本以為自己睡下后,們就能消停了,結果委實低估了東京培養出來的下人。晉王府那兩個丫鬟是搬來了鋪蓋,彼此班,一個人在地上打地鋪,一個坐在凳子上盯慕明棠。
總之,務必時時刻刻盯著。
慕明棠閉上眼睛的時候都在絕。甚至心想,還不如睡在謝玄辰邊。至謝玄辰那邊的監視,可沒人敢站這麼近。
第二天慕明棠起床,本來習慣地自己穿洗漱,結果晉王府的丫鬟湊上來,是接過了手里的帕子。兩個侍一個端水,一個擰帕子,慕明棠沒辦法,只能被迫了丫鬟的侍奉。
慕明棠洗臉漱口后,侍捧來鏡子,為綰頭發。慕明棠的梳妝臺在謝玄辰的寢殿里,現在外面還有侍衛,慕明棠不方便沒綰發就出去,王府侍只能將就,就著手頭的東西為慕明棠梳了發髻。
“奴婢手藝鄙,請王妃暫且將就一二。”
這還鄙啊……慕明棠手了下耳邊的鬢發,忍住沒說話。以為在蔣家的那一年已經見識了東京豪門的奢華,現在想來,養和親生的果然不一樣,臣子和王府果然又不一樣。
慕明棠以為這就結束了,迫不及待地站起來,說:“我已經好了,你們都去做自己的事吧。”
“回稟王妃,伺候您便是奴婢的職責。”
慕明棠眉都皺起來了:“莫非……你們要這樣跟著我一天?”
“王妃千金貴,不能有毫損傷,邊自然要一直有人。”
之前慕明棠是個掛名王妃,雖有王妃之名,但是行走自由自在的,除了飲食水平直線上升,沒覺到和民間有什麼區別。還在慕家的時候就天待在自己屋子里,想做什麼做什麼,嫁到岐王府,仿佛只是多一個人陪一起宅著罷了。
現在慕明棠知道了,并不是沒有區別,只是原來沒人在意罷了。真正的王妃排場輒二三十人,邊怎麼也有十來個人候著,專門伺候王妃。邊只有四個,已經是外面一時調不過來人手,暫且湊活了。
外面這些大人們不知道怎麼想的,眼睛里突然能看到了。慕明棠驟然被人伺候,連拿杯茶都有人代勞,真是渾不自在。
的小隔間太小了,原來一個人住不覺得,如今多了四個人,實在連落腳之地都沒有。慕明棠不想和們大眼瞪小眼,干脆到寢殿來看著謝玄辰。
謝玄辰的名聲著實有用,丫鬟對寸步不離,但是等慕明棠走進寢殿后,連晉王府出來的大丫鬟也猶豫了。
朝廷派來專門監視謝玄辰的軍士都只敢站在隔扇門后,別說幾個丫鬟了。慕明棠坐到床邊,借著給謝玄辰臉的作,悄悄低頭看門口的靜。晉王府來的兩個丫鬟商量了良久,最終還是停在隔扇門后,不敢進來。
慕明棠悄悄笑了,收回視線,安心給謝玄辰用清水胳膊、手。果然柿子都挑的,換謝玄辰,大羅神仙也不敢。
外面全是眼線,唯有謝玄辰邊能清凈些,慕明棠越發輕易不出寢殿。在謝玄辰邊守了一上午,期間送來藥,一定要親口嘗過,才敢喂給謝玄辰。午飯過后,玉麟堂里的人站了半天,此刻都有些困乏,連外面的蟬仿佛也安靜了。
慕明棠用棉花沾了水,正在給謝玄辰潤,忽的覺后不對。回過頭,見門口站了幾個做宮人打扮的姑姑。為首的那個姑姑不茍言笑,看著就不好相。對慕明棠行了個宮禮,道:“岐王妃,奴婢仆局待詔,奉太后娘娘旨意,來看岐王爺。”
是太后宮里的人,慕明棠不由站起來,說:“原來是待詔,有失遠迎。姑姑請進。”
“王爺正在養病,不能吵鬧,不必了。”孫待詔臉上還是冷冰冰的,說,“太后娘娘不方便出宮,讓奴婢捎了幾句話出來,想問問王妃。請王妃隨奴婢來。”
慕明棠手心攥了一下,又放開,平平靜靜地說:“太后有命,莫敢不從。姑姑稍等,我代幾句就來。”
慕明棠把丫鬟進來,將自己手里的棉團到丫鬟手中,說:“每隔一個時辰給王爺喂水,中間只要見他干了就用棉花給他潤。他手上有傷口,金瘡藥一天三換,早中晚各一次,傷口周圍要用酒小心清洗,洗的時候小心些,千萬別到傷口。喂飯在辰時初、午時兩刻、酉時三刻,他昏迷的時候很警惕,要耐心,慢慢等他牙關松了,再喂粥。煎藥按太醫說的做,藥方都在外面,喂藥手腳麻利些,別讓藥涼了。”
慕明棠把自己能想到的,一一囑咐給丫鬟。越說想起來的注意事項越多,怕待的淺了丫鬟做不好,待的多了丫鬟記不住,總之,怎麼都不放心。
孫待詔不耐煩地咳嗽了幾聲,催促快些。慕明棠知道自己再沒有時間了,只能將要注意的事一腦塞給丫鬟,自己跟著孫待詔走。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停住,回深深地看謝玄辰。
這一去,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慕明棠自己也能猜到,這一去,兇多吉。給謝玄辰開鎖的事,已經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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