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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

杜若面上霎時紅得滴，又麻又痛，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荊棘，在皮下攮攮，刺破而出。

張如涵并沒在意，知道辦公室里有其他人，但沒想這有什麼問題。

“你還好意思說！考9分像個什麼樣子？！”

梁文邦老師不知這邊境況，繼續訓斥自己那不爭氣的學生。可與其說是訓斥，不如說是責備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因他面上佯作惱怒，語氣卻并不嚴厲。

景明依然斜垮垮地癱坐在椅子里，不屑道：“我一個工科生，搞機人的，學那概鄧論有什麼用？”

“這是必修課，就得考及格！”

景明瞇起眼，覷一眼百葉窗：“我想及格啊，老師不給我60分，我有什麼辦法？”

“合著這還是老師的錯了？你要是考個50幾，批卷老師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糊弄一筆。9分說得過去嗎？”

景明微抬起下，搔了搔脖子：“我說不過去，要不你去說說？”

“胡鬧！”梁文邦道，“你回去好好復習，補考說什麼也得及格。”

景明無語地嘆氣，頭一歪，靠在椅子背上：“那我保證不了。”

“補考是做同一套卷子，放水這樣，你還能不及格？！”

景明皺眉：“哪里放水了？我都不記得卷子題目了。”

“我看你是連卷子都沒看！”梁老師霎時起，拿起筆就要敲他腦袋。

景明往后躲了一下。

杜若過文件堆，看到了他的側臉閃出來，很快又閃回去。

坐在這邊，心麻木，只有臉頰上如火燒著，尖銳地刺痛著。

辦公桌對面，張如涵繼續問杜若：“不方便嗎？”等好久見不回答，且臉有變難看之勢，又微笑道：“如果你不想說，不說也可以。好嗎？”

杜若依舊不答。

那邊，梁文邦放過了補考這茬，重新坐下來，又道：“上次給你看的那幾個課題，有什麼想？”

“沒意思。沒想。”

“機人關節重力修復那個也沒興趣？”

“沒。”

“行。你要是不愿意跟著高年級的師兄，自己做也行。”

景明稍稍坐起了，趴到辦公桌邊，從老師的筆筒里出一支筆來，轉著玩兒：“那項目是歸我還是歸學校？”

梁老師笑道：“學校得占一部分。”

“多？”

梁老師比了個手指。

轉的筆瞬間停止：“憑什麼？”

“場地，人才，資源，設備，以及后續拉投資，這不都是學校的啊？”

景明繼續轉筆：“那我爸公司里也能提供。不必非靠學校。”

梁老師哭笑不得：“你這是在跟我談條件了？”

景明：“現在不談，以后多傷。”

“說吧，你和你那幫朋友們現在研究什麼？”

“無人駕駛。”

“嘖，這技門檻高啊。”

年涼哼一聲：“門檻就是給我踩的。”

這自負棚的，老師一愣，哈哈笑了幾聲，笑聲爽朗。

“現在做到那一步了？”

“商業機。”他實在懶得詳談。

梁文邦哪會看不出，他又笑了幾聲，拿這學生沒辦法，道：“行吧。這事兒的況咱們換個時間商量。不過啊，機人這塊呢，也不能松懈。該參加的比賽都得參加，這是代表學校爭的事兒。”

景明拿筆撓撓下，嫌啰嗦：“知道了！”

“行行行，不說了。你先好好考試，考完再說。……我說認真的，補考要嚴肅對待，掛科算怎麼回事？”

景明把筆扔回筆筒，又重新癱到椅子里：“那只能聽天由命。”

“你這孩子！”

那邊其樂融融，這邊僵如死局。

張如涵見杜若遲遲不開口，喚了聲：“杜若？”

杜若抬起眼眸：“嗯？”

下斜了一些，照在的眼睫上，微微別過臉躲開。

張如涵喝一口杯中的水，看著手中的表格，繼續問：“你家是父親早逝，母親不好，沒有工作能力是嗎？”

“表格里不是寫了嗎？文盲，靠低保生活。是我的字寫得太潦草？”

的抵太明顯，張如涵微笑解釋：“我只是確認一下。”

杜若突然就討厭起的笑容來，正想反駁什麼。

后傳來一淡嘲：“老師，就這種人也能申請助學金？國家的錢那麼好拿啊！”

杜若回頭，不可置信地盯著景明。

景明冷淡瞥一眼，目移到張如涵臉上，角一勾，笑容看似禮貌，卻掛一不易察覺的鄙夷：

“這樣能申請助學金，那我也要申請。”

張如涵立刻安：“同學你先別質疑，放心，補助金的申請資格，我們會嚴格篩選的。”

“當然要嚴格篩選。”景明說，“都用iPhone呢，怎麼會是貧困生？說什麼也得用十年前的諾基亞吧。還有，”他拇指和食指住杜若肩膀服一角，拎起來，晃一兩下，“我看服上一個補丁也沒有，貧困生不該穿有補丁的服？”

張如涵這下反應過來他在諷刺，表如吞了蒼蠅。

杜若也愣了，竟一時不信他會出手相救。

“貧困生就該有貧困生的樣子，不能買好的服，用好的東西，不該吃零食。食堂里好的飯菜也不該吃，每頓就該腌菜配饅頭。篩選貧困生呢，得全員開大會，同學們都在底下坐著，他們在臺上站著，比慘，誰哭得厲害，哭得慘，底下人就投票給誰。得這麼選才公平。老師你說是不是啊？”

張如涵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我們院本來就沒幾個真貧困的，你這兒的表格多數連貧困證明都是湊的，老師你真‘嚴格’。”景明說完，忍著火氣，收回目，瞥向杜若的頭頂，“都說了你不符合張老師眼里的貧困生資格，還在這兒坐著干什麼？”

杜若還在發蒙，尚未反應過來。

景明一腳踹椅子：“說你呢！”

趕忙站起。

景明已朝門外走去。

杜若臨走前看張如涵一眼：“老師，不論我申請助學金，還是讀書，都是為了擺窮困留在我上的印記，過上更好的生活。所以，我沒辦法跟別人比窮，沒辦法做出窮困的樣子給你看，我也不會。因為我不會倒退回去的。”

微微頷首，也不管張如涵如何回應，只知道轉的那一瞬間，一陣暢快。

飛快跑出辦公室，目搜尋景明。

而他的影在走廊拐角閃了一下，就消失在電梯間。

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去：“等一下！”

電梯門正在闔上，景明著兜靠在電梯壁，微抬著下，沒有摁停電梯門的意思。

在漸窄的電梯門隙里，他看一眼，冷冷地移開目。

而門關上的一瞬，杜若一腳進去卡住了門。

哐當一聲！

景明表冰封。

杜若匆忙走進去，電梯門闔上。

電梯安靜下行，，抬起頭剛要道謝，

沒想下一秒他冷笑出聲，有些惱火道：“我爸媽是哪兒虧待你了？是對你高高在上，讓你委屈了？”

杜若詫異，立刻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既然能申請助學金，我就不想再多用阿姨的錢了。”

“你以為在乎這麼點錢？”

“我在乎。”說。

“呵。”他諷刺一笑，懶得再說話，啪地摁了鍵，電梯在下一層樓停，他大步走了出去。

留在里邊，看著電梯門緩緩闔上，他的背影越走越遠。

想要再說一句什麼，沒說。

直到電梯門闔上的那一刻，才想起，忘了說一聲謝謝。

……

下午四點，已變得稀薄寡淡，天空中的藍也褪去了幾。

杜若沿著落葉的小道慢慢走回去，角淺淺地抿著，心里像籠著淡淡的薄霧。卻有一些畫面很清晰，他在辦公室說的話，他離開時的背影。

空氣有些涼，的心卻異常的溫暖。

時不時抬頭一樹梢上的葉子，好像又變黃了一點。

北京的秋天好啊，天空那麼藍，空氣也清新。

深深吸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不知不覺間，走到宿舍樓下。腳步一停，這會兒才回過神來，原本應該去圖書館復習高數的。

微嘆，攥書包袋子就往圖書館方向走，才邁出一步，想到什麼，又回頭看生宿舍樓。

這個時候，大家都不在宿舍。

……

宿舍窗簾拉著，線昏暗，只有杜若桌前亮著一盞臺燈。

的線灑在一方小天地里。

瘦小的人影伏在桌邊，面前攤開一本澤.東思想概論，幾張白凈的稿紙，稿紙上寫滿黑的小字。

咬著筆桿回想政治考試的題目，想到一題便筆疾書，查閱書本，將答案謄抄在白紙上。

額前的碎發時不時掉下來，也不管，只顧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地書寫。

窗外的天一點點暗淡下去，終于寫完，放下筆，長舒一口氣，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宿舍門上傳來門卡靠近應的滴滴聲。

立刻推開政治書，拿高數課本蓋上稿紙。

何歡歡抱著一大摞書進門：“誒？你沒去圖書館啊？”

“嗯。去得遲，沒位置了。”杜若說。

“明天考高數是嗎？”

“嗯。”

“誒誒，我想起一個段子特好玩。從前，大學里有棵樹，高樹，很多人都掛死在上邊。哈哈。”

何歡歡笑點低，哈哈笑，笑得開懷，杜若也跟著笑起來。

第二天起得很早，早餐都沒吃就溜去景明上課的教室，假裝上自習，找到他舍友幫他占座的書包。

小心翼翼地靠近，拉開拉鏈，把折好的稿紙塞進書包里，拉好，飛速撤離。

出教室了還回頭多看了一眼，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而就是在這回頭時心滿意足的一瞬，突然覺，

完了。

到一陣自腳底彌漫上心頭的深深驚恐。

完蛋了。

好像，喜歡他。

再否認也無濟于事了，什麼羨慕關注激討厭排斥忌憚全是借口，就是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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