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中的爬山活是第一年舉行, 校領導分外重視這次爬山，畢竟開創先例以后，也許還會為學校的傳統。

然而安全因素卻是學校最為憂慮的一個點，畢竟那麼多學生, 要保證一個都不出事, 也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因此整個學校的出行分了好幾天，十二個班級為一個大團, 班主任老師隨行約束學生。

學校和教育局報備過，挑了個比較好的天氣出行, 山下甚至還守著幾輛警車和救護車。

周二又上了一天課, 同學們都在期待周三的萬古山之行。

周三如期而至。

孟聽早上從家里出發的時候, 舒爸爸特地叮囑道：“萬古山很高, 那顆老樹在山頂, 聽聽你要是覺得累, 就給老師請假知道嗎？”畢竟眼睛才好, 太累的時候會脹痛。

孟聽點點頭，知道量力而行。

舒爸爸又讓把保溫杯、雨傘、還有中午的盒飯都在書包里放好。保溫杯里裝了熱乎乎的葡萄糖水, 雨傘是以防萬一的，畢竟H市的秋天, 秋雨說下就下。

盒飯是孟聽自己炒的蛋炒飯, 舒爸爸的實驗室很忙, 幾個孩子生活都蠻獨立。那年萬古山還沒有開發, 山上自然沒有賣水和飯的地方, 孟聽把家里白和藍的飯盒洗干凈, 炒飯分裝進去，穿上保暖的外套就出門了。

同樣的東西，舒楊也有一份，孟聽把藍的飯盒遞給他，舒楊沉默地接過來，轉就走了。

舒爸爸瞪眼：“臭小子！”不免又要叮囑舒楊照顧姐姐。

孟聽失笑，跟在舒楊后出了門。

他們需要去學校門口集合，班長清點好人數以后，十二個班級排好隊浩浩向萬古山出發。

孟聽他們是一班，于是排在了最前面。

學校今天倒是人化了，只讓學生注意保暖，沒要求穿校服。

一群青春蓬的年在班主任的領導下神飽滿地出發了。

人多就走得比較慢，學生們打打鬧鬧，像是被放出了籠子的鳥兒，興無比。

樊惠茵搖搖頭，卻也出了一笑意。

人群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歡快地唱起歌來。

孟聽和趙暖橙并肩走在一起，趙暖橙時不時就要偏頭來看孟聽一眼，然后臉蛋紅紅地轉過去，媽呀還不適應聽聽變得這麼漂亮。朦朧山晨里，孟聽臉頰都仿佛有種和麗的。

不在看，一班的同學也忍不住看過來。

趙暖橙聽們唱歌，有些激：“聽聽你會唱歌嗎？”

孟聽愣了愣，點點頭。

趙暖橙興慘了：“我從來沒有聽過你唱歌，聽聽你唱首歌唄。”

人群蜿蜒，群山盡在腳下。

重活一輩子，孟聽看著許多青春的面孔，激生命的來之不易。

心輕松，于是沒有掃了趙暖橙的興，想了想：“我會唱的不多，你別嫌棄。”

順著山路輕輕唱：

“從一個高的地方去遠方

從低回家稍縱即逝的快樂

轉的車它載著我

偶然遇見月傾瀉的蒼白”

語調很輕，被晨風一吹，有種輕的甜。趙暖橙一時聽呆了，只是隨便提議，但是沒想到聽聽唱歌真的很好聽啊！

“彩的路標

止通行的警告

天空之下

我們輕得像羽”

一輩子有時候卻是輕得像羽。

聲音甜得不行，卻沒有那種膩人的嗲，周圍離得近的人都不唱了，吃驚地看過來。孟聽有些不好意思，唱完一段有些囧。

趙暖橙激到語無倫次：“我的天吶嗷嗷嗷，聽聽你唱歌好好聽啊！”

孟聽有幾分失神，其實跳舞和彈鋼琴每一樣都比唱歌有天賦，然而這些東西，隔了兩輩子的時，了不敢的回憶。

這是一首幾年前的老歌，《日傾城》，孟聽唱起來卻別有一番韻味。

一開始學生們還是興的，然而爬山爬到四分之一的時候，才發現這條路遠遠不是他們想象的游山玩水。

趙暖橙覺得自己了一條岸上將死的魚，腳上灌了鉛一樣沉重。

“媽呀不想走了，這比軍訓還磨人。”

不學生們不了，老師也呼呼氣，哪怕今天大家都穿的平底鞋，然而腳后跟還是作痛。

樊惠茵也累，但是作為班主任要做好表率：“同學們！老師常常說要堅持，學習和爬山一個道理，到了山頂的概率和考上好大學一樣艱難，每個人都要有頑強的毅力才行！”

趙暖橙要吐了，小聲在孟聽耳邊道：“道理我們都懂，然而真的好累啊天吶！”

孟聽額上的汗，書包里的水杯和飯盒都不輕，也有些吃不消。他們早上七點半就開始爬山了，現在十點了，才爬了四分之一，很讓人絕了。

樊老師帶頭往前走：“我們早點上去許完愿，就可以早點下山！”

學生們垂頭喪氣地跟上去，再也沒人有唱歌的興致了。

沒多久，排好隊的同學徹底打了順序。有些同學跟不上也沒辦法。

老師們一合計，嘆了口氣，讓老師留下來照顧力不支的學生們，他們帶隊繼續爬山。許多人舒了口氣。

樊老師向來倔強，引領著一班的學生往上走。

一班的同學：“……”他們心里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十二班在最后，沈羽晴的早就邊走邊罵了：“爬什麼破山啊，不如放一天假。”得知力不支的可以停下來，趕請了假，這回也不顧及形象了，找了個石頭坐上去。

然后滋滋地看著一班的被迫爬山做表率。

嘿那一班的班主任可是滅絕師太，怎麼這麼狠！

閨呆了呆，用手拍了下。

“做什麼，別煩……”話音卡在嗓子里，看見了遠遠跟在他們班后面的年們。

的目落在最前面的年上，一瞬間失了音。

江忍手兜里，外套搭在肩上，有幾分懶散的氣質。嚼著口香糖慢悠悠地跟。

他不是七中的學生，然而今天他是黑的頭發！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寸頭！

寸頭！

就是那年男同學們滿大街拉出來剪得規規矩矩的發型。

賀俊明昨天看見的時候，整個人憋笑都要憋瘋了。

忍哥瘋了嗎！

江忍爬山穿的黑運和運鞋，他的病讓他難以克制自己的緒，從兒園開始就有多癥。然而也給了這個年一的熱與力氣。

他們這群職高的紈绔們，累得跟死狗一樣了。他黑的眼睛依然發亮。

沈羽晴坐在石頭上，一時間覺得快不認識江忍了。

他黑發很短，和銀發時那種的覺完全不一樣。顯得利落了許多，然而……江忍的眉眼野，有子不住的朗氣，這樣一來就顯得有幾分兇，卻也很帥很男人。總之和書卷氣一點都不搭邊。

他本來就是個暴脾氣，如今輕飄飄地看人一眼，就有種格外強勢霸道的覺。

賀俊明累得不行，哭喪著臉：“不行了，我也要歇歇。”

何翰噴笑：“男人不能輕易說不行。”

“滾！還是不是兄弟！”

賀俊明腆著臉混在了放棄的大部隊里。反正人這麼多，老師都顧不過來，肯定也分不清他們這幾個職高的。

沈羽晴眼中出驚喜和期待，站起來：“江忍，你是來……”

方譚笑笑：“不是，沈羽晴同學，你小聲點行不？”

他話里有威脅的覺。

畢竟這幾個職高的“壞胚子”是混進山的，現在隊伍了過來才沒人注意到他們。

江忍拍拍方譚的肩，繼續往前走。

方譚也沒打算繼續走了，嘖，他心里有數。

于是也和賀俊明他們在半山腰蹲著。

江忍繼續往上走。

樊惠茵最后也撐不住了，沒辦法，讓學生們能堅持的就繼續。畢竟上去的人，可以拿到小旗子，那個可以班級評加假行分的，旨在表揚堅韌的神。

趙暖橙小聲說：“我們走出老師的視野再休息吧。”

孟聽點頭，也不強求上山，關鍵是書包太重了，現在肩膀酸疼。

等到樊惠茵看不見了，們倆才在石頭上坐下來。

孟聽出了一汗，把書包接下來放在上，拿出保溫杯喝了幾口，涼風習習，總算好了許多。

孟聽早就把外套了放在書包里，如今里面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豆綠棉長袖，像是春天里的小蜻蜓。

愜意地閉了閉眼，風拂在臉上很舒服。

再一睜眼就看見了黑發年。

他在面前停下，眼里漾著笑：“好巧啊好學生。”

孟聽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怎麼還是跟來了？

趙暖橙的表也凝固了。

孟聽姿單薄，坐在高高的大石頭上，雙微微懸在空中。

風吹起衫在纖細的段上。

帶來的暖香，腰很細，在外面的臉頰和脖子都很白。鎖骨半，仰起臉看他。

他……他的頭發。

江忍覺察了驚訝的目，笑得有點兒壞：“才覺得老子帥啊！”

孟聽臉頰微紅，他怎麼這麼不要臉！

別過頭，也不和他搭話。

趙暖橙害怕江忍，握住孟聽的手，黑發的江忍……好兇啊。嗚嗚嗚好可怕，趙暖橙環視一周，發現們找了個休息的好地兒，卻是難得的死角。

同學們要麼放棄了，要麼早走了，反正周圍連個求助的人都沒有。

江忍看著瑩白的臉頰，漂亮得跟什麼似的，簡直招人稀罕。

卻也發現了孟聽話都不太想跟他說。

怎麼著，在朋友面前覺得和他搭話丟臉了？

他挑眉，一把握住纖細的手腕，把人拉過來：“不是要上山嗎？我帶你上去啊。”

“你放開，我不上去了。”

江忍彎了彎：“你們上去的人不是可以加什麼分嗎，好學生，為班級爭懂不懂！”

孟聽著手腕上的力道，又又氣：“我腳疼，上不去。你想去你去吧。”

趙暖橙看著眼前這一幕快嚇哭了，勇敢道：“江忍，你放開聽聽，不然我去告訴我們學校老師了。”

江忍冷笑了聲，看了眼。

年眉眼鋒銳，霸道帶著三分野。

趙暖橙：“……”打擾了打擾了。

江忍一把連人帶包講孟聽抱起來，他眼中帶著笑意：“有我在，你上得去！”

孟聽被他打橫抱起，驚呼聲在嚨里。

他眉眼帶著幾分得很深的溫笑意，邊走邊說：“別知道不，不然你們老師來了你不好解釋。反正老子名聲壞，你可不。”

又回頭看了眼跟上來的趙暖橙：“回去，別惹老子。不會對做什麼，你跟上來卻不一定了。”

他就像是電視劇里那種最壞的壞蛋，拿住了人的死，讓人惱到想打死他。

孟聽一手抓住自己沉重的包，被人強迫著上山，快氣哭了。

上輩子也沒這事，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想想江忍可是連人都敢殺的，一時間又怒又畏懼。

他抱著，卻不太費力。

孟聽知道跑不掉，只好說：“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他笑笑：“不累啊你。”

“不累。”

這樣好別扭呀。

他把放下來，那時候山中一片翠綠，巍峨的山峰像是縈繞了淡淡的仙氣。他看出來害怕了，抱了那個鼓囊囊的包，眼睛不知道是痛還是怕，有層淡淡的水。

十七歲的，像朵枝頭上帶的花苞兒一樣。

他不是都把頭發染回來了嗎？

怎麼還怕他。

江忍心中煩躁，他知道上山還有一半的路程，他也不是想上山，只是想看看。他知道不太瞧得起自己，賀俊明說得對，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今天如果不是他強行把拉過來，話都不會和他多說幾句。

可是他……他需要一個機會。

哪怕被判死刑，他也想要靠近。

那麼好看討人喜歡，他在職高，平時見一面都很難。

江忍跟到半山腰，只想和多待一會兒，想到心都泛著說不明白的痛。

他低眸看，語氣不自低下來：“別哭不，不是在欺負你，真的想帶你爬山。我之前上來過一次，山上很漂亮。”

他沒騙。

為了今天，他昨天自己一個人爬上了萬古山。

他說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事，不做會忍不住反復想，做了會沸騰。怎麼都是折磨，那種青的，難以啟齒的，變用不完的勁，可以蠢了去拼。

“守林人說山上有小路，知道你不喜歡讓你老師同學看見我，我帶你走那里不？”

孟聽見他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半晌點點頭。

于是他們慢慢往前走。

江忍默不作聲把包拿過來背在自己肩上，他外套早丟給了賀俊明他們。

到底走得吃力。

他聽著的呼吸，在面前蹲下來：“我背你。”

孟聽連忙搖頭。

他嗤了聲，黑眸盯著的眼睛：“怕什麼啊你，男生對一個生好，只是因為喜歡，想討好懂不懂。給個機會唄孟聽。”

不是第一次聽到江忍這麼骨的話，然而一輩子卻只遇見過這麼一個張揚不要臉的人。

孟聽耳尖都紅了：“你能不能別說這種話啊。”

“什麼話啊？”他眼里帶著三分笑意，故意逗。

實在沒那個臉重復一遍，錯開他的目。

他知道不愿意，但是上山還遠，自己走上去肯定不。

他把包還給：“快點，抱還是背，你不選就我選了。”

可不可以選打死這種混賬東西啊！孟聽又不想上山，上輩子也沒上去，心中并沒有不甘心。

他揚眉，黑發帶著咄咄人的凌厲，作勢要重新抱。

孟聽嚇得趕說：“背。”

語調的，甜到人心里去。

他低笑道：“嗯。”

那兩截細細的胳膊環上來的時候，他心跳幾乎控制不住地加快。

馨香溫，他覺得汗水都是香的，孟聽約莫是每個男生都想擁有的那種孩。

不像賀俊明他們，走久了一臭汗。

孟聽盡量遠離他，虛虛環住他脖子。

他走路仿佛都有用不完的力氣。

兩輩子沒有談過，沒上大學就死了，死那年很年輕。這時候又惱又。

江忍覺察別過臉，似乎不愿意靠自己太近。他笑道：“嫌老子臭啊？”

離他遠遠的，不吭聲。

他忍不住笑，他哪有香。然而還是解釋道：“染了頭發有點味，你別介意，沒幾天就會散了。”

其實不臭。

但他上有種熱烈的東西，敏銳地知到了那種和常人不一樣的病態偏執。江忍像是一團地獄的火，又霸道又討人厭，只是不喜歡這個人而已。

然而這個不喜歡的人，力氣很大，背著和沉重的包，依然走得很穩。

江忍沿著小路，一路帶著秋天的清冷，聽著樹林細微的蟲鳴。

走到后來他汗了服，勾勒出年強健的軀。

孟聽沒想到會這麼遠。

他們到達山頂的時候，已經下午一點了。

一顆三人才能合抱的百年老樹屹立在風中，四周無數小紅旗飄揚，卻沒有一個人能有這樣的毅力把它們拿走。

而江忍背著，是唯一一個到達山頂的。

他真可怕啊。

年著氣，讓在老樹底下坐好，他黑的雙瞳看著，忍不住笑了：“喂，我沒帶水，給口水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