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如是道。

作者有話要說：

江隨舟：surprise!

第24章

江隨舟在徐渡那兒歇下，純粹是因為這天累得厲害。

他本就在禮部狠狠忙了一遭，回來之后，又與徐渡你來我往地試探了一番，晚膳本沒吃幾口。

等晚膳撤下，他準備離開時，剛一起，便驟然一陣天旋地轉，使得他險些摔倒在地。

徐渡一把扶住了他。

“王爺弱，萬不可太過勞。”徐渡道。

江隨舟穩住了形，了幾口氣才略微緩過勁來，單手撐著桌面，無力地擺了擺手：“千秋宴，禮部日日都忙。”

徐渡扶著他在一旁的榻上坐下，轉點起安神香，道：“是，每年這會兒，朝中都忙得厲害——屬下遣人去請府醫來給您看看吧？”

江隨舟搖頭。

“不必。”他道。“來回折騰，不夠累人的。”

徐渡點頭：“也是。那屬下人去給王爺燉盅安神的湯——您今日就在這兒歇下吧？”

他這提議倒是不無道理。畢竟后院離安堂本就遠，中間又隔著個大園子。江隨舟去哪兒都要坐步輦，步輦在園子里走不得，還要繞路。

單這一路顛簸吹風，就夠累人的了。

江隨舟了心，卻又驟然想到了什麼，遲疑問道：“你房中可有多余的床榻？”

徐渡淡笑：“王爺放心，里間有個碧紗櫥，平日里長筠來此小住，都是睡那里。”

一聽兩人都有床睡，江隨舟放心地點頭。

只要有床可以躺，還管睡哪兒呢？

于是，這天晚上，他就在徐渡的房中歇了下來。

——

江隨舟這一晚睡得卻并不好。

也不知是房中的墨香太寡淡，還是徐渡慣睡的床榻有點，總之，江隨舟總覺得房里像是了點什麼。

他一晚上睡睡醒醒恍在夢中，早上起來時，腳底像踩了棉花，眼下也有點發青。

這一日還有大朝會。

江隨舟一早起時，只覺頭重腳輕，腦懵了一片。

他有些懊惱。昨夜要是不這個懶，回自己院里睡就好了。

孟潛山一早便候在了院外。

因著從這兒出府必然要過前院，所以孟潛山并沒給他送朝服。江隨舟在徐渡這兒隨便用了些早膳，便徑自回了安堂。

他進門時，正堂的桌前坐了個高大拔的影。

日熹微，將他的影子拉長了，打在懸于堂前的墨竹圖上，像一把劈砍進了竹林深的利刃。

那是霍無咎在用早膳。

江隨舟過門檻，就見霍無咎自己吃著飯，坐得端正筆直，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這種冷待對江隨舟來說太悉了，甚至悉得有點親切，讓他一夜沒睡好的煩躁都消散了兩分。

他沒同霍無咎計較，更沒上趕著跟他打招呼，只也像沒看見這人一般，由孟潛山扶著，繞過霍無咎，便自去間換袍了。

一邊走著，孟潛山還絮絮叨叨地抱怨。

“王爺，昨兒個徐夫人可是伺候好？奴才見著王爺臉不大好……”

江隨舟聞言，打斷了他的話。

“多。”他道。

孟潛山連連應是。

江隨舟頓了頓，道：“徐渡房里的窗紙似有些舊了，你一會著人去那里看看，有什麼要換的件，一并換新。”

那窗紙的確不太好，一晚上都呼呼風。雖說別人覺不到，江隨舟卻深其害，一早起來，就覺得鼻子都不大通氣。

孟潛山連連應是。

兩人說著話，徑自到間去了。

江隨舟卻沒看到，在他繞過屏風的那一剎那，霍無咎抬起頭來，皺眉看向他的背影。

腳步虛浮，眼底發青，一看就是累到了。

平日里，即便在坐榻上睡一夜，也沒見過他出這樣的疲態。

過一夜能累這樣，還能是因為什麼？

霍無咎莫名覺得手里的筷子不趁手，讓他怎麼夾菜都不得勁，手上的力道難免重了幾分。

他努力使自己將注意力都放在盤中的菜上，卻并沒有效果。

他的眼前總是浮現起江隨舟方才的模樣，分明只看了一眼罷了，卻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腦海之中，是勾著他去猜測，江隨舟昨天夜里做了什麼。

霍無咎手里的筷子像是開了刃，連筋帶骨的醬牛，被他兩下就夾碎了。

但就是夾不起來。

他有些懊惱，將筷子往桌上一放。

肯定是因為昨夜沒睡好，才使得他今日一早心奇差，胡思想。

畢竟他從前，從沒有過失眠的癥狀，無論是風沙呼嘯如狼嗥的關，還是冰雪覆甲凍徹骨的塞外，他都能安寢。

卻唯獨在這兒，只是夜間了個人罷了，他居然會睡不著。

……都是那個靖王。

分明一個病秧子，自己走幾步路都不勻氣，不好生回房歇息，反而有勁兒在妾室房中胡鬧？

上還說什麼心悅自己，不忍心下手？看他對后院里的其他人，倒是忍心得很，下完了手回來，還惦記著給人家換窗戶紙。

巧言令，滿胡言。

這靖王果真不是善類。

——

江隨舟一早換了朝服，便匆匆離開了。

朝臣宮，向來不能帶隨從，孟潛山一路將江隨舟送出了府，便自回到安堂，去伺候那位面無表、正襟危坐的“寵妾”了。

平日里，這位主子不聲不響的，什麼事都自己做，好伺候得很。但是今天……他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至于哪里不對勁呢？孟潛山也說不出來。

平日這位爺就不說話，今天也是一言不發。平日里他只自己坐在角落里讀書，今日亦然，同往常沒什麼區別。

但孟潛山總覺得……今天屋里的氣特別低。

這讓他憋得難，只覺不過氣來，像只找不著出的飛蟲一般，在屋里直打轉。

權衡再三，孟潛山心道，雖說霍夫人不待見王爺，昨兒個到今天，也沒見著發脾氣，不過討好一番這位主子，逗他開心，準沒壞。

這麼想著，孟潛山小心翼翼地蹭到了霍無咎邊，湊上前去。

“主兒，今兒個天正好，奴才陪您到園子里轉一轉吧？”

伺候在霍無咎邊的孫遠聞言，抬頭往外看去，就看見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臨安春雨水多，這陣子已經開始連天地天了，哪兒有天正好之說啊？

他低頭看去，就見霍無咎看著書，一言不發。

孟潛山知道，這位主子只要不說拒絕的話，那就是隨他們便的意思。

孟潛山如得了圣旨，心下大喜，連忙橫了孫遠一眼：“主子要逛園子，作還不快著些？”

孫遠連忙推上椅，跟著孟潛山出了院子。

靖王府的格局本就巧，安堂又在府里最好的位置上，出了院子，往南一轉，便了府中的園林。

這園子的原主人有錢又講究，給園里置了十八景，每到一，都自有一番妙景和講究。

孟潛山在這兒伺候了三年，閉著眼都能將這園子走下來。如今他又存了討好霍無咎的心思，因此每到一，都滔滔不絕，繪聲繪地將那景兒講得頭頭是道。

不過霍無咎卻并不捧場。

他冷臉坐在椅上，一點回應都沒有，頗像個聽不到聲音的聾子。

倒是推著椅的孫遠聽得津津有味，孟潛山指哪兒，他就跟著看哪兒，有時看到妙，還會不由自主地嘖嘖稱奇，換來孟潛山的一個眼刀。

不過他向來神經糙，看不出孟潛山的不悅，只管跟著瞧風景。

他們便就這般在園中緩緩行著，直到行過一道石橋，往一片竹林中去。

“夫人看，那兒便是咱們府中的‘幽篁聽泉’啦！那可不單是一片竹林，待咱們過了橋，行到那林中，便可見……”

卻聽孟潛山聲并茂的聲音，忽然頓住了。

孫遠不解，忙順著他的目看去。

就見竹林之中，溪水潺潺，曲徑通幽。百竿翠竹之下，置了一天的棋榻，棋盤以石雕刻，雅致非常。

而此時，那棋榻之上，坐著兩人。

一人著紅，一人一襲青衫，正在林中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