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雋。謝從雋。

——

小魔主、小太歲：“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水滸傳》

快過渡完了。開車，開車。

第6章 群英宴（三）

裴長淮時在鳴鼎書院念書，先生們都他天生俊才，于是格外關照他的功課，時不時便給他開小灶。

長淮也乖巧聽教，旁的學生回家，他還要在學堂里聽先生考問經文，因此也很有空出去玩兒。

除非——

謝從雋來。

不等學堂旬休，謝從雋時不時就會翻過書院的高墻，帶他溜出去，到市井中，見一見侯府里沒有的新鮮東西。

起先裴長淮怕惹書院先生的惱，不肯同他逃課。

謝從雋不強迫他，只從懷里掏出一只表演燈影戲用的紙板彩人兒，一面唱了句走板的荒腔，一面擺弄著彩人兒，再問道：“今天西市搭臺，講得是《赤霞客》，功課你日日都能溫習，可這故事再想聽可得等明年了，你去也不去？”

裴長淮看那彩人兒看得眼花，越糾結，臉就越紅，終是小小聲問道：“倘若只去一個時辰，就回來，可也不算逃課罷？”

謝從雋哈哈一笑，“不算，不算。”

這有了頭一回，便有第二回 、第三回……次數多了，總能給書院里的先生逮住個現形。

這日謝從雋剛讓裴長淮踩著自己的肩膀翻出墻去，掌教先生看見，登時揚起戒尺，大罵謝從雋：“你這天殺的小潑才！”

謝從雋回頭，也不怕，給先生鞠躬回禮，“多謝先生賞名，小潑才這廂有禮啦！”

那一雙眉眼里盡是飛揚的神采，說罷就攀上樹，躍墻而去，獨留下半空中簌簌飄落的梨花。

那日謝從雋拉著他在鬧市里撒歡兒。街道兩側，各的店面旗幟招招揚揚；街面上，人群熙熙攘攘。

耳邊喧嘩如沸，裴長淮看得眼花繚，謝從雋本一直拉著他的手腕，不知被誰撞了一下，兩人便走散了。

裴長淮出門都是坐侯府的馬車，不大認識路，在鬧市里昏頭轉向地尋找，卻怎麼也看不見謝從雋。

長淮時又極哭，父親常斥他沒有將門之子該有的，遇上難事時，總是會先掉下眼淚。

正當心焦如焚之時，他的手被誰握住，一回頭就撞進謝從雋的眼睛里。

謝從雋見裴長淮眼眶潤，心中一驚，方才知道他害怕了，松開笑容道：“哭什麼？找到你了，長淮。”

難得一場好夢，又很快被七八糟的思緒扯得碎。

夢境里混沌一片，一時又變了走馬川上的夕，親吻著蒼的山巒。

裴長淮在戰場上艱難地挪著步子，腳下堆積著千百人的尸，濃郁的腥、尸的腐臭、蚊蠅的嗡鳴……

鮮的痕跡染紅地面，真似人間煉獄一般。

他心口微微發窒，前方襲來一陣寒冷的風，抬眼過去，見那高高的旗桿上，懸著一穿麒麟明鎧的尸……

那陣寒風徹骨，鉆他袍袖之中，裴長淮渾打了個寒噤，往前一倒——

醒了。

小暖閣，炭盆中，赤的炭火經風一吹，亮了一亮，燒得更旺。

裴長淮到的那一陣寒風，也是緣誰推開了暖閣的門。

他眼前發昏，過珠簾，瞧見一個拔卻模糊的影。麒麟佩在那人手上來去，發出鳴玉一般的輕響。

裴長淮怔然片刻，一時間甚至恍惚以為自己還在夢中，“從雋？”

對方掀開珠簾，現出極英俊的一張臉，聲音清朗，道：“終于找到你了，長淮。”

裴長淮一愣。

那人再走近些，便手捉住裴長淮的手腕，溫熱的氣息一下傾覆至他的面上。

對方目幾乎是視著他，巡了兩番，才問道：“或者，你還是更愿意聽我敬你一聲‘正則侯’？”

裴長淮這下徹底清醒了，“趙昀。”

——

還沒寫到，今天早睡。下一章準能上路。

第7章 群英宴（四）

趙昀眼一彎，握著他腕子的手越發收，“哦，我當正則侯不認識我呢。”

裴長淮腕上吃痛，蹙眉道：“放手。”

還是那一副命令的口吻。

那夜以為長淮是芙蓉樓里的小倌，趙昀還道他實在不是個能伺候人的，如今得知他原來是正則侯，才明白這一的驕矜從何養來。

裴家，長戟高門，京中顯赫。

這在侯府里長大的三公子，當今的小侯爺，給他欺負了一夜，能沒有脾氣麼？

不過，他趙昀從不懼于這一點，非但沒有放手，反而順著腕子，一把捉住他的手。

趙昀笑道：“偏不，你上哪一我不曾過？”

裴長淮蒼白的臉頓時浮了一層紅，斥道：“胡言。”

他的病還未痊愈，又喝那麼些酒，給趙昀一氣，此時咳起來跟要命一般，只恐咳出來。

趙昀見他竟惱這樣，也不急了他，忙道：“好好好，我胡言。”

他很快放手，轉去到裴長淮旁邊，仰躺上去。

裴長淮腰直，板板正正地坐著，趙昀則是隨意一歪，手杵著腦袋。兩人同在一張榻上，中間僅有一桌之隔。

片刻無言，趙昀決定先發制人，道：“話是胡說，事卻是真的。小侯爺，你在芙蓉樓趁我酒醉強睡了我，總不能抵賴。”

裴長淮險些急眼：“我睡你？”

“是啊，人證，我；證，喏……”他開領，出脖子下、鎖骨上方的一淡紅的牙印，給裴長淮看清楚，道，“人證證俱在，裴昱，你咬得我好深。”

他最后一句話說得輕佻，眼里盡是風流。

裴長淮坐不住了，實在不愿再回憶當夜他到底對趙昀做了什麼，起就要走。

趙昀也不急，優哉游哉地道：“就這麼走啦？小侯爺今日來飛霞閣，難道不是為了見我麼？”

裴長淮腳步一頓，卻沒有回，用冷淡的聲音問：“何出此言？”

趙昀笑了笑，就知自己猜得不錯，“你老師陳文正最近遇到了不小的麻煩，素聞正則侯重重義，想必不會坐視不理。”

……

在群英大宴之前，裴長淮收到一則消息——皇城司的人奉命前去陳文正的故鄉，刺探陳家往事。

如果沒有明確的線索和證據，皇城司不會輕易出，去著手調查一個前朝員。

裴長淮疑心老師陳文正給別人拿住了什麼把柄，立刻請陳文正到府上，問他從前在故鄉時可行過什麼差錯。

陳文正知道裴長淮既來問，就非同小可，斟酌片刻，同裴長淮如實代道，自己京趕考之前，曾在揚州老家納過一位妾室。

裴長淮聽著這原不是什麼大罪，可下一句話，就讓他皺眉頭，意識到事態不妙。

那人名喚曼娘，本是陳文正的父親養在房中的，陳文正自年時就對之慕難舍，待父親過世以后，便將納為妾室。

直到他京趕考，另娶賢妻，才與曼娘斷了分。

與家中父親的妾室通，此等有違人倫、幃薄不修的丑事，一旦敗，就能立刻折斷陳文正的途和聲譽。

陳家一開始是打算殺了曼娘，永絕后患，可陳文正始終覺得對不起，不肯答應，陳家奈何不了，便只能將這妾室一直安養在陳府的別苑中。

好在曼娘念著往日與陳文正的舊，一直安安分分，不曾鬧過什麼子，所以，多年來也都相安無事。

說罷此事，陳文正背脊上一層熱汗，皆因慚愧和赧，不想自己一世清名，終將因這曼娘晚節不保。

裴長淮沒有對他的行為做任何評價，只問：“倘若本侯愿意替老師出面，送那曼娘一程，徹底了結此事，老師可否答應？”

陳文正跪在裴長淮面前，以袖抹淚，道：“曼娘膝下沒有一子半，在老宅孤苦伶仃，一個人度過這春秋數十載，其中困苦可想而知。這輩子不曾讓老臣難堪過，老臣也非忘恩負義之輩。宦海沉浮，皆是命數，小侯爺，還請手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