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鈞近在咫尺的呼吸像羽，掃在他的耳尖上，裴長淮心跳得極快，背后起了一層熱汗。他結滾了滾，暗自咬住舌尖，那疼痛不明顯，卻教他不至于失去理智。

他必須離開這里，盡快離開。

裴長淮一心思考著對策，不應謝知鈞的問題，也沒發現他的變化。

他眼神都冷了，顯然了真怒。

正當此時，門外有人請見。

來的兩個人都是瀾滄苑侍奉貴人的小倌，穿著干干凈凈的白袍，手腳修長，材高大，模樣也甚是清秀。

他們進到浴堂當中，立在屏風外，低著頭等命令。

謝知鈞瞇起眼睛，點了其中一個人進來。

裴長淮一輕，被謝知鈞抱到榻上。謝知鈞了一下他的臉，對外吩咐道：“你來侍奉正則侯。”

隨即他起，離開榻邊，讓那小倌走近。

裴長淮臉劇變，罵道：“謝知鈞！混賬！你做什麼！”

那小倌眼見正則侯不愿意，自己不敢他一下，跪地將頭埋得低低的，道：“奴、奴不敢。”

謝知鈞似笑非笑，從靴中取了一把薄刃匕首來，慢條斯理地著刀鋒，說道：“不敢，我就殺了你。”

小倌渾打了一個哆嗦，看看謝知鈞，又看看倒在榻上的裴長淮。

傳言正則侯心腸善，如果知道他也是被人脅迫的，想必不會太怪罪；肅王世子卻不一樣了，他們都知這位爺的，稍有不慎，就會取人命。

這小倌心一橫，慢吞吞地爬到裴長淮邊，將他抱進懷里，僵地親了親裴長淮的臉頰。

他能看到裴長淮蒼白的，還有狠狠擰起的眉頭，知道自己這是在冒犯，可親這一下，他心里又涌出莫大的、見不得的愉快。

因為不是誰都能有這樣的機會，能近正則侯的。

京中人人都知，這位小侯爺長相文秀俊，姿儀華彩，乃是白玉一樣的人。他不貪念，也無其他惡習，邊連個侍婢都沒有，多人想要在床上侍奉他一回，都沒有機會。

如今這樣仙人一般的人就在他眼前，在他懷里……

他腔子里有什麼東西在撞，撞得他腦袋發昏，快不能思考了。

這人癡迷地閉上眼睛，肆意地去親吻裴長淮的，邊吻邊說：“奴會盡心侍奉侯爺。”

每一下，都讓裴長淮戰栗。

這小倌擅自抱他、親他時，謝知鈞就袖手立在一側，僅僅是看著，什麼也沒有做，可裴長淮覺真正在侵犯他的人是謝知鈞。

謝知鈞的眼神冷得好似毒蛇一般，的鱗片從他上掠了過去，激得他渾抖。

這種莫大的辱，讓裴長淮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他沒想到謝知鈞會做到這種地步，何至于做到這種地步？

裴長淮再如何討厭謝知鈞，到底還念著兩人時的分。

他們曾經是朋友，縱然后來分道揚鑣，也是因為各從其志，不曾有過深仇大恨。

謝知鈞被幽拘在青云道觀十年，裴長淮與他割袍斷義，謝知鈞對他有怨有恨，所以回京后，他就利用裴元茂一事挑釁侯府；今日在瀾滄苑，謝知鈞也是心來找他不痛快。

這些，裴長淮都能理解，他以為謝知鈞再過分，也就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謝知鈞立在屏風旁，手里把玩著匕首，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辱。他似乎在笑，可是眼睛黑得像口深淵，又全然沒有笑意。

裴長淮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手將那小倌掀下榻去，喝道：“滾，滾出去！”

他聲音嘶啞，連說這麼一句話都了兩口氣。那小倌跌了個大跟頭，也不敢走，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等著謝知鈞開恩。

裴長淮深深緩了幾口氣，抬起的眼睛里全是。他了，發出聲音卻是平靜，連憤怒也沒有：“聞滄，你當真要如此辱我？”

謝知鈞著他失至極的神，一時失神。

沒等到回答，堂外忽地傳來一個很冷淡的聲音，正道：“奴才是大都統麾下的侍衛，拜見正則侯。都統聽聞侯爺在瀾滄苑養病，特來請侯爺移步一敘，都統說，事關北營軍務，還侯爺赴約。”

大都統……趙昀？他怎麼會在這里？

“本世子正在跟侯爺說話，讓趙昀那條狗快滾。”謝知鈞朝外吼了一聲，而后又往那小倌的側腰狠狠踹了一腳，“還有你，也滾出去！”

衛風臨立在堂外，聽到謝知鈞辱罵趙昀是狗，手不自覺地握了劍鞘。

“長淮。”

謝知鈞看著他，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

他喊了裴長淮兩聲，裴長淮沒應，強撐著起，險些滾下榻去。

謝知鈞忙走過來，就在這一剎那，裴長淮眼疾手快地奪過他手中匕首，手臂一轉，將謝知鈞生生反住了。

寒亮的閃了閃，那抹刀鋒朝著謝知鈞狠狠扎了下去。

扎在謝知鈞的耳側，深刺進榻中。

謝知鈞呼吸停了停，對上的是裴長淮發紅的眼。

裴長淮遲疑了很久很久，才抖著松開手，道：“你這樣的人，又怎麼配別人真心相待？謝知鈞，別再讓本侯看見你！”

裴長淮終究沒殺他，立刻翻下榻，裹上裳，就像一陣風飄出了浴堂。

出門時，他迎頭撞見衛風臨，對方抱劍行禮，面不改道：“侯爺，都統恭候多時。”

“不見。”

裴長淮匆匆瞥了衛風臨一眼，一口回絕，而后就往自己的居走去。

請不到人，衛風臨無法復命，只好一直追在裴長淮后。

裴長淮蒼白的臉頰燒得紅，雙跟不聽使喚一樣，走一步都費盡力氣，但他不能失態，至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

大梁的子民、朝臣對裴家還能有一分敬畏，是靠他父兄的命換的。如果他出了一點的差錯，那這樣的敬畏就會在一夜之間化作鄙夷與厭棄。

后衛風臨看他腳步踉蹌，行路艱難，“小侯爺？”

裴長淮神態狼狽，眼神卻極罕見的狠厲，回頭對衛風臨喝道：“別跟著本侯，聽到了沒有！”

也不知是否當真嚇到他，衛風臨一下停住腳步，垂首立在原地。

裴長淮繼續向前，忽然左膝一，整個人向前跌去。他像是撞到了誰，一只強有力的手臂穩穩扶住了他。

很快，頭頂上方傳來輕佻風流的聲音，他道：“雖然我對小侯爺投懷送抱很用，但你也不用跑這麼急。”

裴長淮一抬頭，果然是趙昀。

趙昀輕笑道：“只要小侯爺愿意來見我，多久，我都等的。”

——

來了來了來了！੭ᐕ)੭*⁾⁾

第27章 風波惡（四）

裴長淮飛快地拂開趙昀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臉上不可自制地發著燙，被趙昀一，連耳朵燒得似要滴。

趙昀看他躲自己跟躲洪水猛一般，問道：“你怎麼了？”

“本侯還有事，北營的公務改日再談。”他匆匆說罷，而后越過趙昀，打算離開。

還沒走出兩步，裴長淮就被他扯了回來。趙昀低頭見他面紅，眼神不復尋常那般清明，心知有異。

方才趙昀在西苑與禮部侍郎閑談，聽他說起在瀾滄苑里偶遇見肅王世子，世子爺去浴堂前吩咐人點上一味好香，約莫又要行些馴人的手段。

趙昀奇怪，問何為馴人？

禮部侍郎就跟趙昀解釋了一番關于這瀾滄苑的樂子，還說趙大都統若有興致，也可尋幾個子一同玩一玩。

趙昀含笑不語。

他沒這方面的興趣，不過之于肅王世子的癖好，倒是很想了解了解。

古人云，無則剛。無無求的人，不太好拿；但凡是有點癖好的，就必然會有弱點。

他即刻派衛風臨去打聽，問一問瀾滄苑中哪個人最得謝知鈞歡心，結果卻打聽出謝知鈞跟裴長淮在一。

趙昀猜著謝知鈞必定又去挑釁裴長淮了，怕裴長淮沉不住氣，再跟謝知鈞起手來，這才讓衛風臨過去救他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