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宴心想，從今以后，自己肯定不會再讓父親蒙。

從下往上仰的角度，雕像的臉龐跟莊紹元有幾分重合。這讓莊宴覺得親切，他在雕像旁的椅子上，安靜地坐了一會兒。

就像是陪著素未謀面的父親，一起傾聽吹拂過廣場的風聲。

……如果能把收到的糖也分給父親一顆，就更好了。

第14章 萌芽

謝老將軍今天沒在軍部坐著。于是陳厄從航空港出來后，直接帶著資料和錄像去軍校匯報。

那是一個大型反恐演練，模擬反抗軍利用躍遷技，直接登錄中央星發襲擊。

陳厄指揮完的效率很高，五天，敵人全數擊潰。但在審查部，評分卻出現了兩極化的爭議。

謝老將軍今年八十余歲，是快要退休的年齡。他滿頭白發，板倒依然得很直，眼神也犀利。

陳厄敬了個禮，然后將自己的演練記錄遞給謝老將軍。

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謝老將軍快速過了一遍幾個重要的決策點。當看到一號航站樓全旅客被挾持時，他微微皺起眉。

“你已經搶占了塔臺制高點，有條件組織營救——為什麼不救？”

“兵力不足，在那個時間點，最重要的，是切斷反抗軍的增援路線。”

謝老將軍指了指傷亡人數：“在這一塊，有上千人傷亡。”

“犧牲是正常的。我沒必要浪費資源開辟新的局部戰場，這會把戰況往后拖，風險太高。”

審查報告中對陳厄的批評也是這樣，決策過于冷酷，甚至愿意用相當大的犧牲數字來換取穩妥的勝利。

如果是中央軍部出的將領，組織營救再麻煩，需要再多的籌劃與安排，也會盡量去做。

審查還給陳厄出過好幾張神鑒定報告，每一張結論都寫著決策過于極端，不適配中央戰區環境，建議跟蹤矯正。

拿到最終報告的時候，陳厄冷眉冷眼地笑一聲，把它丟在一旁。就連軍部安排的治療師，也吃了閉門羹。

謝老將軍不贊同地看著他。

“不需要，我只是還沒適應中央戰區的決策風格。”陳厄說。

他偏激固執，心腸冷，不愿意也不可能把自己剖開在任何人面前。

從辦公室出來，天將黑未黑。

一路下到一樓，出去之后，就看到寬闊的廣場和佇立在廣場中央的雕塑。

安靜漂亮的Omega微微仰著頭，霞落在瓷白的臉頰上。

陳厄頓住腳步。

這些年他幾乎不去回憶年時代的事，因為實在乏善可陳。唯有最近幾次遇見莊宴，才會想起零星一點。

記得小學畢業前夕，被老師反鎖在空教室里。初夏的下午，他怎麼也不肯松口認錯，一個人在墻邊坐了很久。

從三點一直到下午放學的鈴聲響起，然后日一點點暗淡下去，月亮爬上枝頭。

就像是被整個世界所忘。

可是示弱和討好都是很卑微的事，他寧可渾豎起尖刺，也不愿意流出半點脆弱。比起向陳鴻飛或者向老師懇求，獨自在教室過一整個晚上其實也沒什麼。

那一年的陳厄是這樣想的。

只要他不去期待，也就不會失落。

直到晚上。

一個長得很致，睫很長的男孩打開教室的門，是往日里怯怯地喊哥哥的小莊宴。

莊宴的眼眸干凈得像一面鏡子，陳厄能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

他時自尊心帶刺，惡聲惡氣地兇莊宴：“你在這里干什麼，來看殘廢嗎？”

小孩很乖，又被他吼得有點懵，臉發白。

“今天我值日。”

陳厄蹙著眉，冷嘲了一聲，手指微微蜷。

小莊宴聲音又輕又糯：“所以陳厄哥哥，你要不要先回去……如果老師還生氣，你就說，是我開的門。”

“……”

“讓他來批評我。”

后來他板著臉先把莊宴送回家。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年，僵不自然地牽著小孩的手。

路邊一聲長一聲短的蟬鳴。

在路口，莊宴說了聲謝謝，然后背著書包，轉頭向著燈明亮的屋子走去。

陳厄聽見風聲。

寵的孩子被家里人迎接掛念的說笑。

盤盞撞出的溫暖的生活氣息。

從那以后的好幾年里，他寧愿安靜地像一個影子似的坐在夜幕中的灌木叢下，聽別人家里的熱鬧，也懶得回陳宅。

心里其實不怎麼羨慕，也沒多向往。

只是無可去而已。

后來莊宴嗓音逐漸褪去稚氣，不再喊陳厄哥哥。

陳厄一意孤行地離開中央星，在邊境把自己打磨一個強大、桀驁、兇名在外的Alpha。

年時本來就沒多程度的喜歡，現在更不值一提。再加上莊宴心腸也變壞了，莊宴想玩弄他。

——人生在世很多事都是會變的，陳厄本就有所預。反正不管怎麼樣，只要把莊宴控制在在自己掌握之中就好了。

但是。

假如像現在，莊宴安靜地仰著臉，目落在別的地方，流出仿佛是時一般不帶惡意的純粹的神。

陳厄指尖稍稍了，依然能覺到一非常微弱的，從心臟部位蔓延出來的意。

“莊宴。”

莊宴轉過頭，見到陳厄背風站著，長大被吹地獵獵鼓起。

郁冷厲的青年皺眉問他：“在看什麼。”

莊宴一眼雕像：“來聽聽我父親的言。”

然后誰也沒，莊宴坐在長椅上。陳厄將手在風兜里，腰背直地站著。

他忽然冷聲說：“等我死了，言也會被送來這里。”

莊宴：“……”

這聽起來很不吉利，莊宴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好輕輕說：“你不要講話。”

陳厄沒出聲。

天黑了下來，風聲越發凜冽。莊宴嘆了口氣，抬眸找了個話題：“你這幾天忙完了？”

“剛回來。”

“事都順利嗎？”

“……”

話題再次頓住。

Alpha長得很高，在站直的況下，他就像是一顆樹。莊宴得一直仰著頭，才能保持目相的禮貌流。

但陳厄又沒有半點要坐的意思。

總不能一直這樣沉默下去，莊宴脖子都仰累了。他站起來說：“有點晚了，我先回去。”

陳厄疏淡地嗯了聲。

于是莊宴往停車場走去。今晚與以往不一樣，他順利地坐進懸浮車里。直到開出廣場，陳厄都一直站在原地，沒攔著他。

回到宿舍，秦和瑜剛好打包營養餐回來。人逢喜事胃口大開，秦和瑜一邊吃，一邊跟莊宴嘰嘰咕咕地將自己兼職遇到的事。

他在附屬小學兼職，主要是代一些七七八八的課。包括生理衛生、自然科學、手工勞之類的。

小學低年級乖，高年級皮。很多學生在這種不重要的課上，甚至會看小說，秦和瑜一節課下來，腦后臺得攔截好些本。

他繪聲繪地吐槽：“真的小宴，你不能想象那些小說有多奇怪，我眼睛都要瞎了！”

莊宴含了一口飯：……？

“我在上面講ABO的生理知識，他們呢，地看挖心挖腎挖腺的垃圾故事！”

“今天的我對你強取豪奪理不理，明天的我火葬場里來親一下命都給你！”

莊宴：目瞪口呆。

人吃飽了就容易困，莊宴收拾好桌子，挨在沙發上，一邊聽秦和瑜叭叭地吐槽，一邊懶懶散散地看自己的腦。

至于設計創新賽的報名，已經在秦和瑜的催促下折騰好了。過段時間，就是預選賽。

一眼掃完賽程，切換界面的時候手指不小心又點開了之前收到的課件。

趕關掉。

可是兩秒后，又忍不住點開。

莊宴心想，我再稍微看一眼……就一眼！

【還有一種侵通常發生在人之間，蔽強，對害者造極大的心理傷害。建議害者第一時間收集證據，主向警局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