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月昏暈, 星稀疏，整個王府都沉沉睡了過去。姜府慈安院，正是一片燈火通明。

時隔一天一夜, 姜鶯離奇失蹤的事才被發現。

昨日小鳩被趙嬤嬤去廚房干活，忙了一日回來沒在沉水院見到姜鶯。一開始沒在意, 只以為二姑娘又去找夫君了。反正這會姜鶯哪兒也去不了，小鳩便在沉水院等著。

這一等就睡了過去, 小鳩醒來沉水院依舊空空不見人影，倒是桌上放著一只絞銀鐲。那只銀鐲是二姑娘及笄那年孟瀾送的，上頭掛著只鈴鐺, 二姑娘喜歡日日不離, 一抬手腕就叮當響別提多快活了。

現在二姑娘摘下銀鐲是什麼意思？小鳩不敢想了, 急急忙忙出去找一圈沒找著, 當天深夜就叩響了慈安院大門。

趙嬤嬤把轟了出來, 尖著嗓子罵道：“好個冒失丫頭，深夜擾了老夫人休息看我不撕爛你的。去去去，那個傻子沒準明日就自個回來了, 你可認得清如今姜府是誰說了算？”

小鳩沒空搭理慈安院婆子的嬉笑, 這會已經夜深，打著燈籠在姜府又找了一圈，連柴房都沒放過, 還是不見二姑娘影。第二日曹夫人派小廝府里府外找一無所獲，姜府這才意識到事的嚴重。

自五月初五以來, 姜府眾人已經不知是第幾次為了大房的事聚在慈安院了。曹夫人是有些不耐煩的，打著哈欠說：“老夫人，要我說二姑娘本來腦子就不好使，如今生了怪病怕是被拐子拐了, 咱們報吧！”

漆老夫人眼睛瞪得又亮又圓，氣不打一起來罵道：“你是嫌外頭瘋言瘋語說的不夠難聽？都在說咱們眼紅謀財害命呢！還報，是想把事鬧得人盡皆知嗎？”

漆老夫人要臉，大房接二連三出事難免惹人疑心，是以這段時日天天燒香拜佛，更不準二房三房驕奢。

被漆老夫人一罵曹夫人便不敢出聲了，還是姜懷正圓場說：“大哥大嫂去了咱們是該低調些，不如我再帶幾個人出去找找，不啾恃洸過這事早晚兜不住”

確實兜不住，姜鶯前幾日還在與人議親，轉眼就失蹤，若傳出去不知道說的多難聽。

眼瞧著這幫人各有各的考慮，謀財的，顧名聲的，就是沒一個真心實意為二姑娘心。小鳩再也忍不住哭著大罵：“你們這幫白眼狼！黑心狼！老爺夫人在世時從未苛待，你們就是這麼對二姑娘的。說白了不還是圖錢嗎，裝什麼清高”

被點破心事眾人臉都難看的不行，漆老夫人眼神示意，趙嬤嬤立馬上前賞了小鳩一個耳刮子。

“把這胡說八道的賤婢發賣出去！”

很快，小鳩被人套上麻袋從后門送了出去。

翌日一早是個晴天，用過早膳福泉從庫房取來那塊琉璃。翡翠，晶瑩亮澤頗好，放在暗還能幽幽發。姜鶯捧在手中仔細瞧了會，說：“澤艷麗可鑒人，一裂都沒有，不愧是賜的東西。”

王舒珩好笑，“怎麼？陛下還能拿假貨糊弄我不？”

“我不是說夫君眼不好的意思。”放下琉璃，雙手自然而然繞上王舒珩胳膊，“不過這塊琉璃不適合做子的首飾，做玉佩還差不多。待會我畫好玉佩樣式，與夫君一人一只好不好？”

兩人佩戴一樣的玉佩，那不真夫妻了！王舒珩狀作不經意將胳膊出，說：“不用，本就拿給你做首飾，做你喜歡的。”

“我就喜歡做兩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夫君一塊我一塊。”撅著小一通歪理的模樣，轉眼已經去了書房，鋪展筆墨紙硯，專心致志畫玉佩圖紙。

王舒珩知道勸不，開簾子打算出門了：“下午我去東市給你買丫鬟，晚膳不回來用。”

姜鶯正專心作畫，聞言抬眸著他笑，“夫君早些回。”

一下午姜鶯都沒離開書房，的書畫師承名家，畫起來有模有樣。昨日找繡娘打聽過，臨安有專門加工首飾的商鋪，只需雇主提供料子和圖紙，等上小半月便能做好。

眾多加工首飾的商鋪中，姜鶯讓小廝出門打聽哪家做工最巧，不消一下午小廝便回來了，說白玉堂名聲響，做工細，就是價錢不便宜。

姜鶯不在乎錢，在看來好東西都貴，便宜的才坑人呢。

在書房忙至黃昏才畫好圖紙，這時孫嬤嬤也準備好晚膳請去聽花堂用。姜鶯想著琉璃貴重，這副圖紙更是花了一下午心，孫嬤嬤脾氣雖刁，但做事還算穩妥，便吩咐孫嬤嬤帶上琉璃和圖紙去白玉堂定做。

晚膳一個人用，難免冷清。走進聽花堂一看，姜鶯傻眼了。

小廝端著紅木托盤將飯食一一盛上，只見一道腌青筍，酸蘿卜，一碗白粥，還有一疊清炒筍尖。

“這這是我的晚膳？”姜鶯懷疑，以前吃過這東西嗎？

小廝是新來的，只知呆頭呆腦地聽孫嬤嬤吩咐，答：“孫嬤嬤說這是規矩，殿下不在府中晚膳便簡單用些，人人如此。”他的晚膳也只有三個饅頭呢。

姜鶯這回是真生氣了，敢前幾天給好吃好喝是因為夫君在？這個刁奴，姜鶯晚膳一口沒用，心想定要找機會治治

這頭孫嬤嬤揣著圖紙和琉璃來到白玉堂，聽完掌柜報價直搖頭。孫嬤嬤咋舌：“加工兩塊玉佩五十兩？還是用我們的料子，這也太貴了！”

掌柜是個好脾氣的，笑說：“白玉堂的手藝值這個價，嬤嬤不信就上這條街打聽打聽，那些與我白玉堂手藝相當的商鋪，至要價八十兩。”

孫嬤嬤一聽，當真出門打聽去了。

臨安商市繁華，即便夜也人來人往。東市貧苦人家多，久而久之便了買賣丫鬟的地方。

王舒珩在茶樓中等待，他本就生的俊，今日一鑲金邊白袍，往人群中一站宛若無暇玉，勾的不年輕子頻頻側目。一聽他是來買丫鬟的，牙婆都以為要做通房，紛紛舉薦年輕貌的子。

還是福泉快，干脆利落地回絕道：“主子是來給我們家夫人挑丫鬟的，須得手腳勤快甜。”

一聽王舒珩家中已有夫人，不子就退了。看樣子家中夫人是個厲害的，挑丫鬟這種小事竟也能使喚夫君。

沒一會，牙婆重新帶了一幫人來。這回各個灰頭土臉，子結實，看著總算像能干活的了。

眾多灰撲撲的面龐中，王舒珩看到了小鳩。每回姜鶯出現后必跟著小鳩，時間一久王舒珩對也有幾分印象。

“就吧。”王舒珩點名帶走了小鳩。

牙婆高高興興收了錢，不住抬舉著：“大人眼好，這丫頭才剛被姜府發賣出來，在姜府伺候過的人肯定差不了。”

牙婆一走，小鳩便跪下了。如今二姑娘失蹤姜府不肯出力，一心只想去報。小鳩記得沅王浴佛節那日還救過二姑娘，想必不會攔吧。

王舒珩目深邃的好像能看人心，道：“起來，隨本王回府伺候你家二姑娘。”

小鳩怔住，二姑娘跑王府去了？

還是福泉說明前因后果，小鳩才反應過來，原來二姑娘被拐到王府去了。平心而論，眼下的形勢姜鶯在王府肯定比在姜府好，不過小鳩聽說沅王做了二姑娘的冒牌夫君還是難以接。

這兩人從小就是仇家啊！

一心惦記著去泉州的茯苓，便道：“姚家以前就想讓二姑娘做孫媳婦，前兩年還攛掇姜老爺與程家退婚呢。等茯苓到了泉州，姚家肯定派人來接二姑娘，到時”

王舒珩多聰明的一個人，知道擔心什麼，漠然道：“這個你放心，等姚家到臨安我自會與姜鶯澄清。到時去泉州還是留在王府，全聽姜鶯的意思。”

如此，小鳩就放心了，信誓旦旦道：“殿下放心，姚家表公子博學多才從小一堆法子哄二姑娘高興，雖然現在二姑娘記憶全失，但只要表公子到臨安，肯定能讓二姑娘心甘愿同他回泉州。這段時日暫且麻煩殿下，我回王府配合保證不讓二姑娘起疑。”

一行人先后出了茶樓，王舒珩問：“那個茯苓的可到泉州了？”

福泉答說：“沒呢，據說走的旱路，山高路遠哪那麼快，估計還得兩個月。殿下，以后真要讓二姑娘去泉州嗎？”

“不然呢？”王舒珩一頓，側頭他，正道：“騙得了一時，總騙不了一輩子。”

況且他向太醫院借了位醫高明的太醫，過幾日便到臨安了，說不準不消兩月姜鶯恢復記憶，自己就鬧著要去泉州。畢竟從小鳩的話看來，姜鶯與那位表公子關系極好。

福泉心急：“那如果二姑娘不愿去泉州呢？”

不知為何，王舒珩眼前浮現昨日等待他歸家的樣子。芙蓉面，星波眼，憨靈，溫婉如玉，就連埋首懷中泫然泣的委屈樣也尤為深刻。

轉瞬，耳邊又遠遠乍起姜懷遠那句魂不散的——賢弟！

他掩下緒，自是風霽月：“姜懷遠于本王有恩，如今姜鶯失怙失恃，若不愿去泉州，本王自會好生養，不至于委屈了。若以后姜鶯心儀哪家公子，本王便準備嫁妝，送風風出嫁！”

說罷，王舒珩翻上馬，福泉隨其后。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著，王舒珩觀臨街夜景，福泉卻是滿肚子腹誹：姚家那位表公子再博學多才能比得上殿下？呵，等人到臨安他必要親眼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