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住“小賊”後，歡將整把胭脂果都丟進懷裏，飛快地躥上了樹，衝學生笑得得意揚揚，繼續開吃。

胭脂果是西南這邊的特產，因如胭脂而得名，不過當地人一般它“鬼眼睛”。了的“鬼眼睛”黑裏亮，皮薄如紙，剝開咬下去，殷紅的果清甜微酸，極為爽口，吃得人口舌生津、罷不能。隻是鬼眼睛的極像鮮，咬開的果子還自帶漿效果，所以吃相難免“畫風清奇”。

蘇睿忍了一路的顛簸風塵，被導航帶著在驢車逆行、狗貓竄、小販占道的鄉道上兜了三圈，通曉多國語言也挽救不了他麵對Y省土話的無能為力，問路七次，隻有一次勉強聽懂還被指錯方向。

終於，循著放學的學生和老榕樹醒目的樹冠，他找到了好友口中“除了鎮政府以外條件最好的”昔雲鎮第七小學，抬頭看到了一排醒目的影。

一個看上去非常年輕的孩子，帶了三個年齡不一的蘿卜頭，齊刷刷蹲在與圍牆齊平的老榕樹樹杈上吃著什麽。

孩的短發張牙舞爪地支著，穿了件褪的茄皮紫長袖文化衫，印著紅“心100”字樣，大的豆綠布子舊得卷邊掛，還滴了兩塊明顯的汙漬，腰間別著超大號的檸檬黃水壺，加上甩在樹下的鮭魚紅膠質拖鞋——蘇睿從沒見過一個生可以打扮得如此可怕，以至於看著調盤似的影，能產生生理的不適。

而揚起臉，和孩子比賽把裏的核吐進樹下的垃圾簍時，能清楚地看到“盆大口”裏的牙齒染得鮮紅，沾滿果的指頭隨手抹過淌“”的角，半邊臉頰都留下紅痕，點綴著飽的果殘渣。蘇睿簡直痛恨起自己的絕佳視力。

他瞇起眼，不想再摧殘自己的眼睛和心理。

六月下旬，地西南邊境的昔雲鎮雖然海拔近千米，晚上起風時還得穿外套，可因為近來白天出現了反常高溫，加之雨水多，正午的暑氣帶著地麵的氣蒸騰上來，混著地麵汙漬和植被的氣息，匯了一難以言說的味道。

蘇睿開了近五個小時的長途車，一小時前因為找不到正規的能加95號汽油的加油站，為了節約油，他把空調關了。人在悶熱高溫之下，溫調節機製會迅速出現障礙——上午這一路他一共喝了四瓶水，卻沒有一點便意，能覺自己的舌頭開始腫脹——這是初步缺水的信號，他需要到涼休息。

手機適時響了起來。

“彥偉！是，我找到學校了。”

“見著我妹了嗎？”

“看見了。”

“你放心，我妹開朗又熱，人見人，你們一定會相愉快的。”

蘇睿從鼻腔裏哼出一口長氣，嫌惡地看著孩站起來，髒手在樹幹上隨意一抹，又在屁上拍了兩拍，笑瞇瞇地把邊一個缺牙的小男孩“丟”到提著被褥的家長手中，又以豪邁的蹲姿繼續開吃。

揪住“小賊”後，歡將整把胭脂果都丟進懷裏，飛快地躥上了樹，衝學生笑得得意揚揚，繼續開吃。

胭脂果是西南這邊的特產，因如胭脂而得名，不過當地人一般它“鬼眼睛”。了的“鬼眼睛”黑裏亮，皮薄如紙，剝開咬下去，殷紅的果清甜微酸，極為爽口，吃得人口舌生津、罷不能。隻是鬼眼睛的極像鮮，咬開的果子還自帶漿效果，所以吃相難免“畫風清奇”。

蘇睿忍了一路的顛簸風塵，被導航帶著在驢車逆行、狗貓竄、小販占道的鄉道上兜了三圈，通曉多國語言也挽救不了他麵對Y省土話的無能為力，問路七次，隻有一次勉強聽懂還被指錯方向。

終於，循著放學的學生和老榕樹醒目的樹冠，他找到了好友口中“除了鎮政府以外條件最好的”昔雲鎮第七小學，抬頭看到了一排醒目的影。

一個看上去非常年輕的孩子，帶了三個年齡不一的蘿卜頭，齊刷刷蹲在與圍牆齊平的老榕樹樹杈上吃著什麽。

孩的短發張牙舞爪地支著，穿了件褪的茄皮紫長袖文化衫，印著紅“心100”字樣，大的豆綠布子舊得卷邊掛，還滴了兩塊明顯的汙漬，腰間別著超大號的檸檬黃水壺，加上甩在樹下的鮭魚紅膠質拖鞋——蘇睿從沒見過一個生可以打扮得如此可怕，以至於看著調盤似的影，能產生生理的不適。

而揚起臉，和孩子比賽把裏的核吐進樹下的垃圾簍時，能清楚地看到“盆大口”裏的牙齒染得鮮紅，沾滿果的指頭隨手抹過淌“”的角，半邊臉頰都留下紅痕，點綴著飽的果殘渣。蘇睿簡直痛恨起自己的絕佳視力。

他瞇起眼，不想再摧殘自己的眼睛和心理。

六月下旬，地西南邊境的昔雲鎮雖然海拔近千米，晚上起風時還得穿外套，可因為近來白天出現了反常高溫，加之雨水多，正午的暑氣帶著地麵的氣蒸騰上來，混著地麵汙漬和植被的氣息，匯了一難以言說的味道。

蘇睿開了近五個小時的長途車，一小時前因為找不到正規的能加95號汽油的加油站，為了節約油，他把空調關了。人在悶熱高溫之下，溫調節機製會迅速出現障礙——上午這一路他一共喝了四瓶水，卻沒有一點便意，能覺自己的舌頭開始腫脹——這是初步缺水的信號，他需要到涼休息。

手機適時響了起來。

“彥偉！是，我找到學校了。”

“見著我妹了嗎？”

“看見了。”

“你放心，我妹開朗又熱，人見人，你們一定會相愉快的。”

蘇睿從鼻腔裏哼出一口長氣，嫌惡地看著孩站起來，髒手在樹幹上隨意一抹，又在屁上拍了兩拍，笑瞇瞇地把邊一個缺牙的小男孩“丟”到提著被褥的家長手中，又以豪邁的蹲姿繼續開吃。

開朗熱？人見人？彥偉的中文應該是外國老師教的。再想想平常從來都不修邊幅的好友，蘇睿隻能說，這一家子的審都出現了嚴重偏差，而眼前的歡尤其出類拔萃。

“是哪個憨狗日的，老子上個廁所，把我車胎給紮嘍！”

停在外側先蘇睿一步到的奧迪車主忽然出一聲怒罵，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蘇睿探頭掃了掃那輛與周邊貧困鄉鎮景象完全不搭的鋥亮奧迪A4L，以及穿著完全走暴發戶路線的頭車主，再聽他罵了一兩分鍾，眉頭一皺，再次撥通了彥偉的電話。

“彥偉，有況，你先過來，接Dirac的事晚點再說。”

歡從樹上翻了下來，頭疼地看著班上最有錢的家長“胡老虎”胡益民在校門口指天指地地罵人，幹瘦的校工兼廚師王叔站在車子一側，話都沒法接一句。

盈城是整個德潶州除了首府留市以外的第二大城市，因為地邊陲，又與翡國依著哲龍山接壤，本來就是貧富差距巨大的地方，多的是因為賭玉、走私甚至毒品一夜暴富或者傾家產的家庭。隸屬盈城的昔雲鎮因為通不便，還時常有逃竄過來的翡國難民，是周邊出了名的窮小鎮，但凡家裏有點錢或者有心的，基本都跑到留市、盈城去謀生了，所以七小的學生家境中下的居多，不學生是連雜費都湊不齊的窮娃娃。

胡老虎五年前離家去翡國，幾年杳無音信，去年秋天攜巨款歸來，說是做玉石生意發了財。這人有一切暴發戶的惡習，對幾年不見的獨子小虎倒是千依百順。胡小虎不讀書，又喜歡歡，這學期死乞白賴、撒潑打滾地沒同意父母轉校的提議，於是胡家這輛新買的奧迪A4L了七小一景。

隻要胡老虎得出空，放學時必踩著點來炫一遍，每每開得塵土飛揚，堵住大半個校門，不知惹過多白眼，今兒到底還是被人給紮了胎。歡心裏暗爽，又覺得對小虎子不厚道，隻能耐著子勸胡老虎：

“小虎爸爸，大中午的，孩子都累了，我們先幫你把備胎換上回家？”

胡老虎大口喝著水，然後揮揮手，金表和嵌著大塊翡翠的金戒指在下熠熠生輝，閃閃發亮的大頭直晃人眼睛，語氣又兇又怪異：“非揪出來是哪個臭×搞老子的車，哪個搞的哪個給我整好。”

和父親同款頭，虎頭虎腦的胡小虎從車上跑下來，拉著歡的手，臉上寫滿“又來了”的無奈表，摘著另一個手裏的胭脂果往裏塞。

“會不會是碾過玻璃瓶或者釘子紮破的呢？小虎爸爸，就算找出來是誰，你也要先換胎才能開回家吧。”

胡老虎其實瞧不上歡這個外省來的小青年，但是他寶貝兒子喜歡得不得了，所以對著老師，他還是收斂了幾分，怪腔怪調地說道：

“老師，不是我不給你麵子，我車胎都是專門換了的，原裝的備胎規格不符，我已經打電話讓店裏的人再送個同款的胎過來了……”

胡老虎開始劈裏啪啦給歡科普自己花了大價錢專換的胎，但是他敘述不清、邏輯混，歡長歎一口氣，不明白熱衷於標榜自己財大氣的胡老虎今天為什麽非跟一個胎過不去，通共不過七八分鍾的車程，小一碼的備胎也足夠開回家，何苦在酷日下曬著。

“豁口三厘米左右，斜角，近轂，左側橡膠向凹陷，右側鋼圈有向外痕跡，這是尖頭的錐狀自斜向大力下後，為了擴大隙，左右撬後產生的缺口。”

不知何時，車邊站了一個穿著寬角襯的高個男子，低頭在看癟掉的胎，他背後汗了一大片，頭發略，袖口挽了三圈，折痕齊整得像熨出來的。拜熱衷於迷英倫帥哥的死黨衿羽所賜，歡認得將男子形修飾得肩寬腰窄的襯，是傳說中的“溫莎領”。

在昔雲居然能看到溫莎領，真是神奇！歡心中暗笑，這人整個兒與昔雲太格格不，是那種踩在校門邊的泥上，你都覺得他會嫌鞋髒的格格不……咦——

歡心中忽然一，才要開口，胡老虎的大嗓門先吆喝上了：“看！我就說明擺著是有人使壞。”

“小虎爸爸，你別急著下定論，也不排除開來的路上不小心劃的吧？”

陌生男子涼涼一笑，語帶嘲諷：“你初中理不及格，杠桿原理總該知道。尖銳劃過胎，痕跡一定是典型的線條型，而隻有工進行杠桿作用時，豁口兩邊才會顯示出完全相反的力方向，你覺得什麽東西能自帶杠桿作用，撬完還自己蹦走？”

歡被他尖刻的話堵得一愣，荒唐的是，作為天然理科渣，初中理真是總在及格線下，於是有種莫名其妙就被掀了老底的鬱悶。

“就算理不及格，基本常識也被狗吃了嗎？如果是開車時的刮，力麵其一是與地麵接的外圈，其二是側向劃痕跡，作案工如果能自己找到轂隙用力紮上去，再撬兩下，我倒想見識見識。”

一瞬間，歡滿腦子回的全是彥偉那句“你再和他說上幾句話，覺得非常想砍人”，很好，現在特別想砍人！

咬牙切齒地試著喊了一聲：“蘇睿？”

“嗯？”

男子抬起頭，一剎那，四周仿佛安靜了。

那是張好看到令人呼吸一窒的臉，長眉飛鬢，漆黑的深目仿佛雨後泛濫的桃花春水，眼尾還帶了點微微上挑的勾人弧度，仿佛要將人吸卷進去，一管希臘雕像般的鼻梁又直又，中和了麵孔裏模棱兩可的致，完全不顯氣。他看起來很累，卻氣勢不減，斜著修長的，半歪著子，有種漫不經心的慵懶，越發賞心悅目，連他後一叢墜紅流翠的三角梅都模糊了背景。

歡半晌才吐出一口長氣，怪不得家那位親的堂哥說不用照片，從沒見過一個男的可以標致這樣，也沒親眼見過現實生活裏，有人竟然能把白襯穿得自帶追效果！

蘇睿挑了挑眉，倒是習慣了自己這張臉帶來的驚歎。

胡老虎更是直白，嘖嘖，嘀咕了一句：“的，一個老爺們兒長得比婆娘還好看。”

話音剛落，就被那雙斜飛的桃花眼一掃，胡老虎覺得後背一凜，在對方強大的氣場下，竟唯唯諾諾沒敢再出聲。

對於帥哥，一般人的寬容度總是高很多的，何況歡這種控，誠懇地笑著，手想表示一下歡迎：“蘇睿是吧，你好，我是歡。”

“我知道。”

蘇睿皺著好看的眉峰，出一張紙巾放在了懸空的手上，歡一愣，看到自己指尖殘留的果，尷尬地笑了笑，起手來，試圖講點輕鬆的話緩和一下氣氛：“彥偉給你看過我照片？他有沒有選好看一點的？”

“不用照片。”

歡嬉笑著繼續打哈哈：“也是，我們學校年輕貌的老師隻有我了。”

蘇睿角一，克製自己不要冷笑：“你劉海落著白灰，眼神總習慣覆蓋大片區域，腰上的長水壺幾乎喝空，角幹裂，可見需要長時間地對一群人說話。”

歡了開裂起皮的，蘇睿的視線順勢落在了的手上。

“右手指繭有筆漬，”——還和果混了十分惡心的，蘇睿迅速移開了創的眼睛，掃了掃全，“皮曬得和本地人差不多，不過手表移時出的小截皮底是白的，手臂、小腹和部是常運的人才練得出的線條，而不是勞作出來的結實，骨架也比當地人纖細。穿著搞活贈送的文化衫，塑料杯和拖鞋像是十元店標配，卻戴過萬的豪雅……”

“什麽！這表這麽貴？”

蘇睿被忽然拔高的嗓音刺得耳發疼，眉頭皺得更深了：“小姐，你應該知道，打斷別人說話很不禮貌吧。”

你才小姐，你全家都小姐！長得好就了不起嗎？

歡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在心裏默念了三遍“這貨對彥偉很重要”，咽下了間一口氣：“是，福爾蘇，您繼續……”

蘇睿忍了明顯帶著嘲諷意味的綽號，作為一個典型的強迫癥，他一旦開口就會把自己的分析說完，於是也忍住了轉的衝：“豪雅顯然不符合你的消費習慣，而且雖然是運款，式樣卻偏老，應該是富裕的長輩中和了你的喜好贈送的。所以，你就是彥偉口中那個‘家境優越，放棄了Z省重點小學差，跑來西南支教的堂妹’。”

歡著老爹送的手表，心裏又是服氣，又是硌。彥偉從哪裏找來這麽個人，還要在這裏住兩個月！長得再好都沒用啊，懷疑自己會被氣死。

“不過我覺得以你的形象，彥偉選好看點的照片恐怕有困難。”

有一瞬間，歡覺得自己的頭頂開始冒煙了，現在完全不懷疑，如果自己和這個姓蘇的待兩個月，彥偉隻能去墳頭燒香了。

罪魁禍首卻轉過，對著後的人涼涼地說：“胎損是人為，報警吧。”

向來不把七小這些老弱婦孺放在眼裏的胡老虎一聽蘇睿條理清晰的分析，心裏敲起了小鼓，聽到要報警，猛退了半步，抵著車，一反方才惡狠狠罵人的兇相，連連擺手：“不消嘍！一個胎才千把塊錢，報警浪費時間。”

“純報複紮胎，肯定會選的橡膠部分，手快又容易。這個人倒像是想把胎撬離轂，從裏麵找什麽東西。這位先生，你說呢？”

蘇睿看向胡老虎的目變得銳利，似笑非笑的臉驚人地好看。胡老虎的背後冒出了冷汗，幹笑著撓了撓手臂：“車胎裏能找什麽？”

他倒也明磊落，自己拿著手機就往豁口裏照：“我們這裏靠邊境線，飯可以吃，藏東西的話可不能講，都看看，裏頭可什麽都沒有。”

蘇睿分明長著張“我向來懶得管閑事”的臉，卻異常熱心地再了張紙，了奧迪的後備廂按鈕：“換胎吧。”

胡老虎扇般的手掌拍了過來，按在了後備廂上：“備胎規格不一樣，開起來發飄。”

“我幫你看看。”

蘇睿微微一笑，眉目生輝，饒是正在生著氣的歡，也因為他芝蘭玉樹般的笑容眼前一迷，胡老虎下意識地鬆開了手，蘇睿飛快地打開了後備廂，掀開蓋板拎出了備胎。

“老子說不換，你是要整哪樣？”

胡老虎的臉猙獰起來，抵在了備胎上，翕著，像是下一秒就要撲上去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