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儀宮都是人人噤若寒蟬, 只恨自己為何今日當值。

他們是久在宮中服侍的, 自是清楚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這一回不用蘭心再去費心封口，改由衛吉勝出面。

衛總管訓話時態度和善, 宛如春風拂面, 可沒人敢掉以輕心。

皇上突然回宮, 竟先去找了五姑娘, 又請了太醫過去這些舉不由得人不浮想聯翩。

可他們深知, 想要活命, 就要把這吞進肚子里，帶到棺材里去。

儀宮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已經被安進宋驍的人，以防萬一。

直到傍晚時，江皇后才徐徐轉醒，睜開眼后時看到圍在邊的蘭心和蘭蕙，頭一句話就是找念善“善善在哪兒”

蘭心見醒來，似乎對一切都不知道，才稍稍松了口氣“回娘娘的話, 五姑娘正在院子里寫字呢。”

“本宮在夢里仿佛聽見善善哭了。”江皇后神有幾分恍惚，低低的道“善善很哭, 這次卻哭得傷心。”

蘭心和蘭蕙心中悚然, 若不是們一直在此守著，幾乎以為江皇后已經知曉了一切

“五姑娘孝順，怕是擔心您的病呢”蘭蕙在一旁強笑道“您可要好好保重子。”

江皇后出一抹疲憊的笑容。

“本宮頭疼得厲害，想多睡會兒。”輕聲道“你們去知會善善一聲, 讓晚膳時別過來了。”

兩人忙答應下來，同時也在心中苦笑。

五姑娘怕是出來也難。

映月和映雪留下照顧念善，意溪和銀星不能近服侍，甚至還是念善求們才能繼續留在這兒。

宋驍拿念善沒辦法，自是要置邊的人來嚇。

眼下們只能待在外間，映月在里面服侍，映雪找兩人問起了念善素日起居飲食的偏好。

這次晚膳是從福寧殿的小廚房里直接送來的，比起陪著江皇后吃的藥膳，更加適合有孕之人吃，顯然是心搭配過的。

念善經過下午的折騰，胃口變得更加不好。

可若是不吃，被宋驍得知，會認為在消極抵抗，讓他更厭惡自己。是以念善拿起湯匙，挑了碗看起來很清淡的白粥，吃了幾口小菜。

“姑娘嘗嘗這湯，并無一點兒油膩。”見念善吃不下去，映月也不勸勉強吃，又端出了一個甜白瓷的碗。

念善過去，果然不見油花，聞起來的味道也并不讓人惡心。

點點頭，嘗了一口覺得味道還不錯，便拿起湯匙多喝了兩口。

不過即便如此，念善也只喝下了半碗，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映月及時的撤走了飯菜，端了溫水讓漱口。

“姑娘若是還覺得惡心，可以吃兩顆青梅。”簾子掀起，映雪捧著一個致的瓷罐走進來。

旁人嘗起來覺得酸倒牙的梅子，念善取了一枚，咬了一下口竟覺得胃里舒服了不。

平心而論，映雪和映月自是服侍得更好，飯菜飲食也比意溪和銀星省下來的要好得多，可還是覺得渾不自在，更想讓意溪和銀星過來。

可不能說，說了就是害了們。

念善緩緩長出一口氣，靠在大迎枕上。

或許真的占了年輕底子好的優勢，又或許是太醫開得安胎藥好，原本疼的小腹，已經沒有不適的覺了。甚至讓有點懷疑，這里頭真的有個孩子麼

“還請映月姐姐向皇上傳個話，我想見皇上。”念善沉片刻，對映月道。

既然們是宋驍的心腹，傳話這樣的小事還是能輕易做到的罷

自是不能去福寧殿直接找宋驍，可不想只能被的被他安排。

映月笑盈盈的答應了，心里卻對這位五姑娘佩服得。已經落到如此境地，竟還沒灰心，還想爭取主。尤其是能讓皇上那張漠然冰冷的臉，一次次出現憤怒之。

滿后宮的娘娘們，也沒有一個江五姑娘能惹得皇上緒如此波。

“明日我能去皇后娘娘殿中嗎”念善神平和，從容道“先前每日都是我去陪著娘娘用早膳。”

映月和映雪都在暗中驚訝念善此時此刻還能沉得住氣，并沒因懷皇嗣就驕縱，也沒有因此喪氣，這不驕不躁的模樣，跟的外貌和年齡很是不符。

“皇上并未限制您行的自由。”當然，們更佩服皇上早就猜到了江五姑娘會有此一問。“仍舊讓意溪和銀星陪著您過去，我們只留在這兒。”

念善聞言，松了口氣。

還好宋驍沒有被氣得失去理智，眼下還需瞞著小姑姑。

“只是姑娘別勞累著了。”映月補充道。

這就是變相提醒，宋驍并不是出于對的信任，而是怕皇后覺出異樣來。

“用完早膳我就回來。”念善客客氣氣的道“白日里我都在院中寫字抄經書，不常在娘娘跟前。”

映月知道這是念善早就想好的借口，并沒反對，只是笑道“姑娘若是覺得飯菜不合口，也不必勉強自己用。奴婢可以讓小廚房早些送飯菜了，您吃完再過去。”

不知兩人是從今晚觀察出來的還是問了意溪和銀星，才特意這樣說。

念善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頭。

既是宋驍已經讓步，就要領，不能得寸進尺。

見時辰已經不早，映月和映雪服侍著念善換了寢，今夜由映雪值夜。

念善躺在床上著帳頂，沒有毫睡意。

不遠有和的宮燈芒，念善偏過頭去看，用手輕輕上了自己的小腹。

宋驍派了映雪和映月來照顧，一方面是不值得信任，另一方面怕是他對這個孩子看重罷

如今既是被他知曉自己有孕，就萬不能再有丁點閃失。今日他還能顧念夫妻之幫瞞著皇后，若孩子有閃失，為了骨之，他怕是不會放過，也會遷怒小姑姑罷

念善苦笑一聲。

終于還是走到了這步，或許該松口氣。

不必日日戰戰兢兢的瞞著，也不必從噩夢中醒來，在夢中自己了殺害孩子的兇手。

可為之努力過掙扎過的人生，本不該是這樣的

“姑娘可是睡不著”燈漸近，原來是映雪起過來。“是哪里不舒服麼”

自覺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映雪是怎麼知道的

念善忙掀開帳子，搖了搖頭。

“我并沒有不舒服，映雪姐姐也去休息罷。”忙道。

映雪舉著燈過來，見看起來面如常，猜到今日發生了許多事，睡不好也是有的，便退下了。

莫非是自己翻時料的窸窣驚了映雪

念善怕宋驍問起時，自己的“罪狀”又添一項，忙閉了眼，不再去胡思想。

靜靜的躺了一會兒，這一日的疲累漸漸襲來，也真的睡著了。

映雪聽到的呼吸變得悠長平緩，這才也自去歇著。

梧桐苑。

宋驍從映月口中得知，江念善竟還敢主找他，似是想談條件時，驚訝之余約還有些頭疼。

倒是很能折騰，還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對著干。

不過看在懷著自己骨的份上，宋驍還是答應了。

距離讓太醫診脈那日已經過去了三日，聽映月回稟念善已經完全無礙，這才讓來梧桐苑。

這次事前宋驍已經命人早做了準備，念善又是趁著夜幕降臨時，江皇后喝了藥睡下才來。

陪著來的是映月和映雪，念善在梧桐苑前駐足，恍惚又想起了那個雨夜。若是沒有想著要避雨，亦或是撞破了張貴妃宮人的私

“進來。”正在出神時，一道低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念善慌忙抬起頭，只見宋驍不知何時到來面前，正擰眉看著，神中有淡淡的不悅。

“臣見過皇上。”念善定了定神，利落的上前行禮。

看著輕盈如昔的作，宋驍的眉不由又皺得了些。

還是沒有要當娘的自覺

“以后見了朕不必再行禮。”宋驍神稍顯冷淡的說完，就轉進去了。

念善正疑他何出此言，忽然察覺到他的視線落到自己的小腹上，不由紅了臉。

聲如蚊訥的應了一聲，跟在他后走了進去。

宋驍沒去那夜兩人發生關系的屋子，把帶到了自己平日里讀書批折子的地方。

這里還從未有后妃進來過，江五姑娘這也算是頭一份了。

衛吉勝看著宋驍的臉忙替念善張羅落座的地方，在心里暗暗的想著。

一時宋驍先坐下了，念善仍舊往日一樣垂首站在他面前，故此也沒瞧見宋驍又要沉下來的臉。

衛吉勝忙在念善邊小聲提醒道“五姑娘，快坐下罷。”

念善這才抬眼小心的看去，宋驍正面不虞的著。

聽衛吉勝的話總沒錯，念善這才在宋驍下首那張寬大的椅子上坐下。

既是兩人坐定，衛吉勝等人識趣的退下。

“皇上，臣有話想說。”念善見人都走了，便起道“臣覺得”

宋驍見難得出些青和不知所措，擰著的眉也略略舒展，他淡淡的道“坐下說話。”

念善忙依言坐下，宋驍的臉總算好看了些。

“臣覺得不適合再留在宮中。”念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怕宋驍生氣，忙解釋道“臣想先回侯府中暫住一個月，之后再聽您的安排挪去別的地方”

知道宋驍不會留在宮中生下這個孩子，可是直接離開，會令侯府的人生疑。

若是先回去，能說服祖母，讓去替小姑姑祈福，離開侯府。

宋驍沒有說話，用審視的目上下打量著。

念善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已經沒什麼誠信可言，但還是不想放棄。

“臣知錯了，臣是一時慌才做了糊涂事”念善著頭皮解釋。

不敢再狡辯是要找東西才摔了下來，那樣只會火上澆油。

宋驍冷笑一聲“朕看五姑娘不是一時糊涂，而是謀劃已久”

這會兒倒知道來認錯，在自己面前裝可憐，仿佛忘記了曾經想要流掉腹中的孩子

聽他這話不好，念善也不敢反駁。

畢竟是專挑了宋驍不在的時候行事，簡直是司馬昭之心。

“臣知錯。”念善深吸一口氣，放了聲音道“請皇上息怒，臣再也不敢了。”

宋驍瞬也不瞬的看著，似乎在判斷話的真假。

念善只得越發直了背脊，以示自己并不心虛。

“五姑娘，你覺得朕還能相信你嗎”

宋驍挑了挑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