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凝的作業里就這麼多了一份三千字的檢討。

鑒賞課的老師倒也沒太為難， 大學跟高中畢竟不一樣，可能都是覺得學生年了思想也了， 大學老師普遍不喜歡長篇大論地說教，言簡意賅地達到目的之后， 只囑咐了幾句最后一節課記得去上， 就放了出來。

唐慕白就沒有那麼好運了，剛要跟著起，就被傅蘊給住：“唐慕白，你留下。”

的是“唐慕白”，就跟唐慕白“傅老師”一樣，讓人聽不出任何端倪來。

陸以凝千思百想，到最后也沒能想出兩人是什麼關系來。

往好的方面想的話， 唐慕白應該只是傅蘊帶過的學生， 他那種長相格的人， 連門衛大爺都能跟他混，更別說是教過他的老師；再不濟往壞的方面想， 他和傅蘊是遠房親戚的話， 對來說應該也產生不了太大的影響。

陸以凝給自己做了大半天的思想工作，晚上的高等數學都沒聽進去多，下課鈴一響， 就拿出手機給唐慕白發了條微信：【學長，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消息發過去之后， 那頭半晌沒有靜。

陸以凝收拾好課本， 跟著韓妙妙一起往宿舍走。

教學樓到宿舍距離不近， 兩個人中途還在宿舍大門口的小吃街買了份關東煮當夜宵，再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接近十點。

點開微信一看，列表里的某人依舊安安靜靜。

陸以凝為了打發時間，又去沖了個澡。

再出來的時候唐慕白的回復就過來了，簡簡單單一個字：【問。】

陸以凝也顧不得吹頭發了，把巾隨手往頭上一裹，干凈了手，快速敲了幾個字：【你跟傅老師認識嗎？】

唐慕白：【認識。】

陸以凝：【那我方便問一下你們什麼關系嗎？】

唐慕白：【我媽，怎麼了？】

這條消息發過來之后，陸以凝像是被人點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有些懊惱地抓了抓頭發，結果這麼一抓，頭上裹著的巾被一把抓掉，還噠噠的頭發散落下來，水滴滴到脖頸上，涼颼颼一片，就像碎了一地的心。

要是知道這節音樂鑒賞是唐慕白媽媽的課，那哪里敢翹，更別說現在這樣翹的一節不剩了。

陸以凝還在垂死掙扎：【……親媽嗎？】

屏幕那頭，唐慕白角扯了下，把三個字拆了三條消息發過來——

【親。】

【的。】

【哦。】

陸以凝如遭雷擊，沒了靜。

原本有陸竟行一個攔路虎就夠郁悶了，這次倒好，還要再新添一只，而且這只看起來戰斗力更強。

陸以凝連頭發都不想吹了，生無可地爬上床之后，一頭栽下去蒙上了被子。

——

本來這份檢討陸以凝是打算從網上找幾篇，然后取其華棄其糟粕整合出三千字的。

但是自從知道傅蘊是唐慕白的媽媽之后，這個念頭立刻煙消云散，不僅不敢從網上找了，甚至拿出來馬基概兩本書來，打算把這篇檢討寫的深刻一些。

哪里管上去之后傅蘊會不會認真看，反正要表現出在認真反省就對了。

這麼一來，本來幾個小時就能寫完的檢討，陸以凝半寫半停，生生用了一周，到了第二周鑒賞課那天，才工工整整寫了好幾頁紙。

這節課上的提心吊膽，近兩個小時下來，連手機都沒敢一下，肩膀端得也無比端正，這種覺就像是回到了小學，雖然聽不懂前面的老師在講什麼，但是裝作認真在聽得樣子就對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陸以凝看著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走到講臺。

傅蘊正在關多電腦，余瞥見有人過來，才抬了下眼，“寫完了啊？”

陸以凝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把那幾頁紙遞了過去。

傅蘊也沒急著走，坐下來一行一行地看下來。

小姑娘字寫得很漂亮，每個字都很清晰，連話之后，語氣誠懇真摯，很顯然是在認真反思了。

不像唐慕白，前幾天給的那份檢討字寫得飄逸如鬼畫符不說，還都是從網上東拼字湊過來了。

檢討和反思沒看出來，倒是看出了他像城墻一樣的厚臉皮。

傅蘊問他知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他還很正經地點了點頭，認真的模樣像是真經過了幾天的自我反省：“我不該去上課，這樣就不會翹課去跟我上課了。”

傅蘊又生氣又想笑，角繃了半天，最后在沒控制住自己的前一秒把他轟出了書房。

唐慕白這個人病不，但是平心而論，也確實足夠優秀。

傅蘊就剩這麼一個獨子了，對他又又恨，作為母親，明顯不比家那位嚴格，只要唐慕白不做的太過界，就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茬也就這麼過去了。

直到今天看到這小姑娘寫的檢討，傅蘊才深刻會到了什麼“人比人氣死人”，嘆了口氣，檢討看到一半，傅蘊又合上，“陸以凝同學，你應該不止逃了我的課吧？”

陸以凝雖然也覺得不太好意思，但還是老老實實應了一聲。

傅蘊：“道理你肯定也都懂，我就不多說了，不過小白這個人，可能不太吃這一套，下次還是上好自己的課為主。”

毫不給自己的兒子留面子，“你小白學長這種人，表面上看起來還可以是吧，但是私底下病賊多，平時看看也就行了，真在一起你肯定要后悔的。”

陸以凝低著頭，一副虛心接教育的樣子。

但是一出了教室的門，又左耳進右耳出，把傅蘊的話給忘了干干凈凈。

臨近學期末，考試安排都已經定下來了。

學院考試時間幾乎是全校最早的，1月10號就能全部考完。

眼看時間越來越近，陸以凝就越發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專業課還好，難就難在那節高等數學上。

數學什麼樣自己心里也有數，所以雖然平時翹了不課，但是高數還真一節沒有缺過，每天都準時坐在教室里。

但是即使這樣，還是架不住不是學數學的這塊料，一個學期下來，能記住的公式也沒有幾個，這直接導致考試前夕，陸以凝開始臨時抱佛腳，唐慕白的課也沒空跟著去上了，每天就抱著厚厚一本高數書坐在自習室里自習。

幾天過去，到了最后一門高數考試的前面一天，陸以凝再幾天沒見到唐慕白的人之后，又總覺得了點什麼，編輯了條消息給姜奈發過去：【奈奈，你知道小白平時在哪個教室上自習嗎？】

姜奈也在水深火熱的復習當中，沒空跟多廢話，當即把這句話復制下來，改了幾個字給唐慕白的舍友發了過去。

回復很快過來，姜奈再轉發給陸以凝。

唐慕白有固定自習的教室，大多在晚上。

陸以凝把教室記下來，然后又看了眼表，晚上九點多，合上書，拿好自己的東西，從教室后門輕手輕腳地溜了出去。

唐慕白自習的教室在隔壁的2號樓，這個時間大家都在復習，所以有不人還在樓道里小聲背書，陸以凝一路的嗡嗡聲中穿過去，到2503的門口之后，踮起腳從后門的窗戶往里看了眼。

唐慕白坐在靠墻那一側，他坐姿不算太端正，支著頭轉了下筆，沒幾秒，他抬手翻了頁書。

陸以凝呼了口氣，眼看就要到十點，教學樓快熄燈了，也就沒再進去，站在外面等了起來。

這一等就是一刻鐘，陸以凝正無聊地擾洗漱完休息的姜奈時，教室的門開了。

手機屏幕上，姜奈的最后一條消息停在那里：【表白啊，表白不仁義不在，大不了互刪好友嘛……凝凝你想開點，下一個更乖。】

陸以凝把手機放回口袋里，看著后門口的同學一個接一個地出來，人都出來的差不多的時候，那人才在教室門口停了下，關了里面的燈。

他站在半明半暗的地方，手機擱在耳邊，還亮著，應該是在打電話。

唐慕白還沒注意到。

陸以凝原地站了幾秒，實在張，沒忍住又給姜奈發了條消息：【奈奈，他出來了。】

【不要慫，就是上！】

姜奈雖然還沒談過，但是倒是能給支招，【凝凝，你想想你明天考完高數就可以回家了……那就兩個月看不到你的小白學長了啊！】

陸以凝：“……”

有道理。

陸以凝又抬了下眼，那人側對著他，正低著頭鎖教室的門。

門一關上，樓道里打在他臉上的線反倒強了些，他眼睫低垂，角微抿著，神不耐：“有事說事，不說我掛了。”

那頭不也知道說了什麼，他沒再說話，直接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按了掛斷。

門鎖上，陸以凝看到男生抬了下臉。

幾天不見，他好像更好看了。

算了，殺人不過頭點地。

沒關系，記不好，兩個月的寒假過去之后，可以當今天的事沒有發生過。

陸以凝深呼了口氣，在口袋里的手指攥，開口住他：“學長。”

唐慕白眼皮一抬，偏頭看過來。

不能慫。

陸以凝在心里給自己打了打氣，一鼓作氣道：“我喜歡你。”

唐慕白沒說話。

其實這種顯而易見的事，只要眼睛不瞎，基本都能看出喜歡唐慕白來，但是閉口不提和擺到明面上來說還是不一樣，不說的話他可能會一直裝傻，但是說出來就可能還有機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陸以凝在這詭異的安靜中越發張，心臟一下下跳的厲害。

這一張，也不知道哪弦搭錯了，本來想問“你喜歡我嗎”，但是由于剛才想到的眼瞎的問題，口而出就了：“你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