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江東狐疑的看著又安：「什麼決定？」又安抿抿兒，背轉不看他，也不說話，顯然江東不是那麼輕易就放棄的人，走過來站在跟前聲道：「我問你，什麼決定？」

又安抬頭，彷彿從第一次見到他，他就是這樣，冷漠，嚴肅，說教，又安有時候自己都糊塗，自己跟江東算什麼，說兄妹不是兄妹，說朋友不是朋友，說起來什麼都不算，無親無故，可他就是喜歡管的閒事，什麼都管，從上學管到工作，就連男朋友，他也要干涉一下。

而且，這男人神通廣大，的生活中只要有丁點兒風吹草，他肯定第一個知道，當初陳磊他就反對過，說他們不適合，說陳磊太年輕，子不定，有些輕浮，說剛上大學就談，沒別的事幹了嗎。

江東說話很直接，直接的刺耳，又安在牴他這個人的基礎上，對他的態度更加反，齊佳琪說對江東不公平，說青年那點兒逆反心理和對媽媽的不滿，找不到途徑，一腦都發洩在江東上了，可又安總想，誰讓他招管了，他要是不搭理，犯得著跟他對著幹嗎。

江東卻有剎那恍惚，又安的目，令他彷彿瞬間進了歲月通道，嗖一下回到了十五歲那一年。

又安從婚禮中跑出去，就消失了，攪合了婚禮，誰也沒怪，可卻跑的不見人影，江東父子跟張秀清找了半夜都沒找見人，最後江東跟他爸說：「我去找，現在的況，看見你們也會躲著不出來。」

江東還記得，那晚上是個雷雨天，雨不大，可雷電卻一個接著一個，送走了清姨和父親，江東轉又回了又安的父親家。

又安的父親是這裡一個很平常的中學教師，住的是教職工家屬樓，有些年頭的老樓了，樓道黑□□的，燈都壞了，又安家住在頂樓，剛才他們過來找過一次，沒有人，可是江東還是有種覺，就在這裡。

其實很好猜，一個才十五的小姑娘，除了這兒還能去哪兒，江東拿出清姨給他的鑰匙開了門。

房子不大是那種很小的兩房一廳，廳裡也就只能放一個長方的飯桌和幾把椅子，江東推開靠裡面的房間門，這裡是又安的房間，剛才清姨進來看過了。

江東按亮了燈，掃了一圈，房間很小，只放了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還有一個雙開門的櫃。

床單和枕套都是hello kity的卡通圖案，床頭還擺著個迷你小鬧鐘，窗子上懸著幸運星的風鈴，夜風夾著雨飄進來，叮鈴鈴一陣清脆悅耳的響聲。

江東基本可以肯定，這丫頭就在這裡，他的目落在那個雙開門的櫃上：「許又安，我知道你在這裡，你是自己出來，還是我抓你出來，我給你五分鐘時間考慮。」

江東耐心等了五分鐘，櫃也毫無靜，江東走到櫃前，手拉開，果然，小丫頭抱著膝蓋一團坐在裡面。

腦袋紮在間，馬尾辮早已散開，長髮垂在兩側遮住的臉，本看不見表，窗外劃過閃電，接著一個悶雷響起，江東能清晰看到肩膀抖了一下，在害怕……

那夜江東沒走，也沒拽出來，兩人一個櫃裡，一個櫃外，就這麼待到了天亮，雨停了，江東才問：「你母親已經結婚，你反對也沒用，你才十五歲，法律上你的監護人是你母親，所以，你只能跟我回去，這是現實。」

又安頭一次抬起頭來，江東覺得，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當時的表，失落，憤恨，傷心，執拗，這些複雜的緒堆積在太過年輕的臉上，矛盾卻又那般鮮明。

哭過了，眼睛紅紅腫腫的像兩顆桃子，腮邊還有未盡的淚痕，淚水洗過的眸子晶亮又叛逆，就這麼直直看著他，執拗的道：「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裡，你們就是強迫帶我走，我也會跑，除非你們把我鎖在屋裡不讓我出門，不然，我一定會回來。」

小丫頭咬牙切齒的威脅，其實稚，可江東忽然就不忍起來，沉默半晌道：「你一個人在這裡怎麼生活？」又安咬咬：「高中有寄宿，高中畢業後我也十八了……」那意思就是十八以後，你們都沒資格再管我了，江東人生第一次妥協就是許又安。

江東父子包括張秀清當初都以為，又安是一時想不開，過幾年就好了，可誰都沒想到，抱著執念堅持了這麼多年。

高中三年，沒回過一次家，清姨去看，也不理，低著頭一句話不說，江東反倒了又安母之間的傳話筒，只不過格使然，很多事江東都不會拐彎抹角，說出的話也是習慣命令和說教，加上又安對江東本能的牴，造兩人的關係一直很僵。

江東不是不想改變，可他不知道怎麼去改變，這丫頭的子比他帶過最搗蛋的刺頭兵還倔，刺頭兵他有的是招兒馴服，高強度的能訓練能把尥蹶子的騾子訓順驢，可又安不是他的兵，也不是那些拉拉的糙男人，是個小丫頭，氣氣，卻又能倔死人的小丫頭。

他問什麼，就沒一回好好答應他的，可是這次江東就得刨兒問到底，因為他敏覺得，周自橫跟這丫頭之間非常不對勁，那種曖昧和張力，令他有些忍不住煩躁，他又重複一遍：「我問你話呢，什麼決定？」

又安心裡忽然升起一種微妙的直覺，這種直覺從哪兒來的不清楚，卻很篤定，江東肯定不樂意見到自己嫁給周自橫，這種直覺劃過腦海，又安想都沒想開口：「就是我要不要嫁給他的決定。」

「什麼？」江東就覺得腦袋嗡一下，跟頭上架著兩架直升機螺旋槳一樣。又安能清晰看到江東迷彩妝下的臉，瞬間黑了幾層，又安心裡忽然升起一快意，肯定的火上澆油：「我要嫁給周自橫，馬上，立刻。」

「胡鬧，你胡鬧……」江東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量大的，外面站崗的趙剛，都以為裡面怎麼了，急忙掀開帳篷想來看究竟，被江東扭頭一句滾出去，嚇得急忙了回去，心裡不嘀咕，裡頭這醫生小妞兒誰啊，看著跟他們營長的關係可不一般，說是朋友吧！瞧著那意思不大想，說仇人還有點靠譜。

趙剛真有點佩服裡頭這妞兒，敢在他們營長發怒的時候紋不的，這定力，這膽量，可著他們整個偵察營都找不出一個人來，不過，這倆人究竟啥關係啊！趙剛心裡抓撓的實在難過，側著耳朵湊近帳篷裡聽。

江東現在沒空管外頭的趙剛，他忽然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又安這丫頭實在太能折騰了，一出一出的，他都跟不上折騰的路數，是自己太老了，還是這丫頭太不拿結婚當回事了，當初跟陳磊也是，沒幾天就談上了，可那是個小屁孩兒，跟周自橫能一樣嗎。

江東了火，力圖語重心長的道：「你跟自橫一共才見過幾次面？你瞭解他嗎？」「結婚跟見過幾次面，瞭解與否有關係嗎？他未娶我未嫁，這就足夠了，結婚以後有的是時間見面，不瞭解可以慢慢瞭解，不管怎樣，這都是我跟他的事，和你沒關係，你管不著。」

又安就是打定主意跟江東反著來，幾句話衝出來，江東的臉上的怒意都漲了紫紅，拳頭握住，嚇得又安不覺後退了一步，可是江東卻看了很久，猛然轉一言不發向外走。

等他的影出了帳篷，又安才鬆了口氣，其實也沒想的那麼痛快，又安都覺得，自己不可理喻，任的，心裡忽然升起一前所未有的沮喪，覺自己的人生簡直糟了，就跟一輛了軌的火車一樣，東闖西撞不知道要跑到哪兒去，演習過後回了醫院好幾天，都沒緩過勁兒來。

趙倩進來敲了敲的桌子：「喂！又安，魂兒都飛了，我跟你說，我可聽科的護士說，周娜跟你那位前任商量著要結婚呢，你這樣無打采的，別人看了還以為你還惦記著陳磊呢！」

又安楞了一下，即使心裡早就跟陳磊一刀兩斷，可這麼快聽到這個消息，心裡還是膈應了一下，當初跟陳磊也計劃今年結婚，婚禮照常，新娘卻換了周娜，想起來都諷刺。

因為理了一個急診的病人，又安下班的時候，已經有些晚，換了服剛出醫院側門，就看見立在車前的陳磊。

陳磊是很出的男人，在學校就是有名的高材生，分到軍總也飛快就熬了後備骨幹，有能力，也會鑽營，長的帥，格也溫和，這樣的男人在如今的社會上真算難得，所以周娜瞧上他，也不是很難理解的事，只不過既然都決定結婚了，還一而再，再而三的煩這個被甩了的前友幹嘛。

又安目不斜視，看都沒看陳磊，從他邊走過去，可陳磊顯然不想這麼放過，一把抓住的胳膊：「又安，我們談談……」

許又安大力甩開他，停住腳步諷刺的看著他：「談什麼？你不是想讓我祝福你們吧！你應該瞭解，我這個人一向小肚腸慣了，如果你真讓我祝福你們，那好，我祝福你們這對賤男賤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生一窩小崽子，個個至賤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