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岸最討厭什麼呢?
那時候上高中,人人都這樣說。
蘇岸最討厭的,就是易胭了。
不管是易胭這個人,還是做的事,只要跟搭邊的任何事,蘇岸都討厭。
們都這樣說。
易胭才不信,是最不相信這些流言的人,卻在往后蹉跎的年歲里變了對此最深信不疑的一個。
很多人都忘了,只有記得。
易胭是在十六歲那年喜歡上蘇岸的。
那晚月朗星稀,朋友喊了易胭一起去吃燒烤,一伙人圍兩桌。
天燒烤攤老板拿著鐵锨翻著架子里燃火的煤炭,泛起一嗆人又夾帶烤香的白煙。
當時跟易胭坐一起的有幾個一中的人,其實能和易胭他們二中幾個混到一起的,本也不安分,打架斗毆家常便飯。
但打架歸打架,人家都是電腦天才,還是學霸,本質上還是正苗紅好青年。
這幾個一中的人是和蘇岸認識的。
那天蘇岸正好有事路過燒烤攤,里面有人認出了蘇岸,跟路過的蘇岸打招呼。
那晚的蘇岸一白T 和黑寬松,黑短發綿蓬松,大眼睛眼窩深,紅齒白。看起來很乖。
只一眼,易胭便移不開眼睛。
那時候跟很多人一樣以為蘇岸如表面所見那般溫乖巧,一開始接近他除了他長得好看,也的確因為覺得他溫。
易胭從小過得不舒坦,對溫的事有靠近本能。可人對一種東西到極致,也會有毀滅。
蘇岸沒有接邀請留下來吃燒烤,說是有事離開了。
那時候的蘇岸真的很乖,乖到易胭想拐跑他,天天跑到一中堵他,約他吃飯,跟他一起上下學。
可是蘇岸都拒絕了,而且,很冷。
只不過接一段時間,易胭就發覺蘇岸的不對勁。
有外人在時,蘇岸對易胭的拒絕沒有那麼強勢,一般就是眼神閃躲說話小聲,像極一個乖巧沒有存在的男生,這也是高中很多人對他的評價。
可是一旦沒有外人,蘇岸對易胭的狀態直降冰點,眼神冰冷,不說話,與長大后的蘇岸毫無二致。
沒等易胭琢磨出為什麼早已深陷進去,早已忘記一開始接近蘇岸是因為他生溫。
自己都忘了,喜歡的不再是溫,而是蘇岸這個人。
蘇岸似乎只在面前有這樣一面,冷漠暗,裝都不想裝。
面前的人詭計,冷漠,本就不是外人所見那般,可一點也沒有喪失對易胭的吸引力。
似乎他越想暴自己不堪的一面來驅走闖進自己世界的人,那人越不為所,甚至越來越囂張。
記憶里夏天總是很熱,盛夏蟬鳴,喬木蔥綠。
那天蘇岸發燒,他平常皮蒼白,發燒讓他臉頰難得紅一次。
連瓣都紅得似滴。
但即使高燒,他依舊到學校上課。
這天易胭剛好因有事放學沒來找他,往常易胭都是提前曠一節課早早翻墻到一中找蘇岸,可這天沒有。
當時前桌第一次遇到問蘇岸話他不答的狀況。
前桌問他是不是不舒服,他不答。問他為什麼還不回家,他也不理。
易胭跟人打了一架,想起要找蘇岸的時候早已錯過放學時間,給蘇岸打電話發短信,他全都沒回。
一向從容不迫的易胭當時有點焦急,好不容易跟蘇岸關系好了點,這下估計又要一朝回到認識前。
找不到他,易胭沒去蘇岸家,抱著不大希去一中,還買了蘇岸喜歡喝的芋圓茶。
說是喜歡其實也不是,蘇岸從來不說自己喜歡什麼,只是易胭觀察到他在喝芋圓茶的時候不排斥,也不皺眉。
那時易胭還很意外蘇岸這麼冷冰冰的一個人居然喜歡喝甜甜的茶,而且雖然上不說,臉上也毫無表,但每次都很誠實地把芋圓都吃得干干凈凈。莫名萌一臉。
易胭沒有一中校卡,拎著茶翻墻進去。
去到五樓蘇岸教室的時候,易胭徹底怔住。
教室里沒燈,窗外淡淡月,蘇岸就那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寫字沒看書。
他微低頭頸,就那樣靜靜坐著。
易胭也不知為何,當時只是一眼,當即鼻子泛酸。
那樣的蘇岸讓覺到了他骨子里的絕和頹敗。
易胭走進去,發出細微聲響,但蘇岸也沒回頭,不理。
易胭繞過后面課桌,知道蘇岸不會理,推開蘇岸面前的課桌,在他面前蹲下,仰頭對視他的眼睛。
蘇岸很久很久才有反應,看向。
易胭把茶放在腳邊,手去牽蘇岸垂放在上的手,這一牽易胭才發現蘇岸手燒得滾燙。
“你發燒了?!”
蘇岸只看著,不說話。
易胭急了,要去拉他起來:“走,我們去看醫生。”
順手拎過旁邊茶塞到他手里:“茶拿手里降降溫。”
哪知下一瞬蘇岸忽然甩開的手,茶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我不要。”他聲音冷漠較勁,眼神鷙。
易胭被嚇到了,這是蘇岸第一次對發脾氣。
雖然表還是一本正經,但已經生氣了。
“你沒來找我。”
愣了一會兒易胭才知道蘇岸在生氣什麼,又想去拉蘇岸的手:“蘇岸……”
蘇岸冷淡躲開,站了起來,拎起書包就走。
易胭立馬想追上去,部傳來一陣鈍痛,下午被人拿子打的。
眼見蘇岸快出教室,易胭急中生智立馬腳勾住旁邊的桌椅,整個人瞬間絆到了地上。
但即使多疼都不會尖,只是悶哼一聲,前面的蘇岸腳步頓停。
他跑了回來,蹲下子看易胭。
易胭腳被他到,倒吸一口涼氣。
這一假摔摔真的了。
那時候的最擅長跟蘇岸撒了:“蘇岸,我腳疼。”
“好疼。”
蘇岸微微蹙眉,沒說什麼。
易胭盯著他發紅的腳痛都忘了,鬼迷心竅湊了上去。
蘇岸頭下意識往旁邊一側。
易胭親落空。
撇:“小氣。”
話落忽然一驚,蘇岸手穿過彎把抱了起來。
一向能言善辯的易胭怔住。
蘇岸把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到教室后拿拖把到洗手間弄,回來拖干凈茶弄臟的地面。
易胭坐在旁邊,也不幫忙,就那樣看著他忙活。時不時跟蘇岸搭話,但蘇岸還是不理,臉不好看,很冷。
易胭也不介意。
蘇岸拖完地洗干凈手才回教室,他書包拿給易胭拎著,背對蹲下。
易胭會意,立馬趴到他背上。
伏在他背上的時候還沒忍住笑,角彎彎。
蘇岸還是不跟說話,背著下樓。
易胭摟著蘇岸脖子,跟他說話:“蘇岸,你發燒了,背得我嗎?”
蘇岸沒應。
易胭也不需要有回應:“我們一起去看醫生好不好?”
依舊安靜。
“蘇岸,我重不重?”
易胭從小材好,長對地方,該有的地方都有。
前著年清削的后背。
那時他們已經走到校外,夏晚風涼,空氣中淡淡的桂花香。
易胭湊到蘇岸耳邊:“蘇岸,我材好不好啊?”
不知是易胭錯覺,還是真的如此,經過路燈底下,易胭發現蘇岸耳朵有點紅。
但也有可能只是因為發燒。
蘇岸終于說了一句話:“閉。”
易胭在蘇岸背上笑到不能自已,但一直乖乖摟著蘇岸脖子。
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的蘇岸就一直背著,也不打車,把背去了醫院。
那天晚上風涼,易胭半路被吹得昏昏睡,趴在蘇岸肩膀上睡覺。
早已不知某刻額頭被兩瓣熱薄的狠狠了下。
易胭又夢到蘇岸了。
近日來天氣一直冷不晴,天上云團像掉地上沾上灰塵的棉花糖,不甜也不白,灰蒙蒙的。
易胭生病了。
連著幾天都發高燒,最后請了幾天假在家。
可卻整天整夜睡不著。
睜著眼睛看天花板,近幾天睡眠不好,但一般失眠腦子里也空空的,不似別人一失眠腦子里便想很多,反倒睡著容易夢見七八糟的東西。
記憶里蘇岸總對很冷,但又似乎對很好。
他好像沒那麼喜歡,但也沒那麼討厭。偶爾會對一兩次好,都記很久。
至不會像現在這般討厭。
再重逢,只徒留漠視難堪。
他有朋友了。
不過這麼多年了,蘇岸到這個年紀有朋友,好像也理所應當。
對易胭來說是事實,可又似幻覺。
他竟然真的有朋友了。
外頭天暗,室拉著窗簾,更是一片黑。
易胭許久沒。
直到床頭柜傳來一陣震,手機震得嗡響。
易胭手拿過手機。
是崔依依發過來的短信。
崔依依一般不會給易胭打電話,不是怕打擾上班就是怕打擾睡覺。
易胭看了眼短信。
[易胭姐,你今天上班嗎?]
易胭發燒頭疼,看屏幕上的字都覺得太刺疼。
[沒有。]
剛發完,崔依依那邊又發來短信。
[說想你了,你今天要過來吃飯嗎?]
這句話倒是提醒易胭很久沒出去了,易胭想了想答應了。
反正橫豎睡不著,出去走走也行。
易胭最后從床上坐起,披上服離開了家里。
小區一路下電梯沒遇到人,易胭直接下到負一層停車場,電梯往下數字遞減。
易胭靠著電梯壁,口罩耷拉在一邊耳朵上,生病的臉發倦,蒼白慵懶。
到負一層電梯驟停,電梯門緩緩朝兩邊打開。
易胭耷拉眼皮,后背微使力從電梯壁上起,正厭厭抬手準備把口罩戴好。
電梯有人走進來,是悉的人聲音:“你說買這些東西做菜給蘇姨吃會不會喜歡啊,唉愁死了不知道蘇姨喜歡吃什麼。”
甫一抬眼,易胭整個人愣在原地。
目和正進電梯的蘇岸對上個正著,口罩都忘了戴,臉幾分蒼白。
他看著,目審視在臉上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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