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還留在路宴身邊,日日夜夜折磨他。
23
「我以一個父親的名義,希望你能離開。」這是路興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難怪……難怪他一遍又一遍地說自己髒。
可髒的明明不是他。
偌大的客廳,安靜地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貓咪蜷縮在我的腿邊,它腿上的鐵鍊也已經被路宴取了下來。
我看著面前的矮幾,就在剛剛,那裡放著一疊資料。
不知道看了多久,我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我呆呆地低頭看沙發上那個顯示著媽媽來電的手機。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連忙按了接聽鍵,還沒等媽媽那邊說話,我急急問:「媽媽,唐耀天死了?」
或許呢?或許只是名字一樣呢?或許路興認錯了呢?
電話那頭的聲音在我的話裡停了下來,最後是久久的安靜。
安靜得讓我害怕。
我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安靜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囡囡,」電話裡媽媽的聲音有些哽咽,「媽媽不是想瞞著你的,只是你還小。你就當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過這個人就行了。」
這話像是一盆冷水直直澆到我的頭頂。我也曾經想當這個人沒有過,我也從沒當這個人存在過,可是現在怎麼辦!
路宴在我身邊,一夜又一夜地做噩夢。只是因為那個人做的那些禽獸不如事情,或許還因為我和那個人相似的眉眼。
我窩在沙發上,看著落地窗後的日光隨著時間推移一點點改變方向,直到日光完全灑不到沙發上。
大門才又發出了響聲。
我沒有像往常那樣走到門口去迎接,因為我好像沒有勇氣再去面對路宴了。
路宴一步一步朝我走了過來,他從沙發後彎腰伸手圈住了我:「怎麼了?」
他身上是特別好聞的香味,我只要聞一下,心就能很快安定下來。
這次也是。
我彎起嘴角,搖了搖頭。
路宴放開了我,從沙發一側走過來坐到了我的身邊,他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是不是想回學校了?」
我側頭看著他,他眼睛裡帶著讓人不輕易察覺的陰鬱。
如果當年沒有唐耀天,會不會他眼睛裡裝的都是璀璨的星子,會不會成長成一個正常陽光的人。
「學校人多,我回去幹嗎?」我笑著靠在路宴肩上。
我很少會主動對他表現出親昵的動作。路宴也察覺到了,他將我的下巴抬起來,笑著問我:「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我點了點頭,將藏起來的手放到他面前,故作有些不好意思:「老師,我今天摔碎了一個杯子。」
是失神的時候打碎的,收拾的時候又失神割破了手。
路宴連忙捧著我的手,細細看了下我被劃了一條口子的手指,皺起了眉。他放下我的手,起身去了一邊的櫃子拿出了急救箱。
他一邊給我擦上碘伏,一邊朝手指吹氣:「疼嗎?」
我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點了點頭,帶著哭腔道:「好疼。」
心好疼。
為什麼我的路老師,曾經經歷了那樣的事情。
路宴的動作又柔了一些,最後輕輕給我貼上了創可貼。
「以後不許再自己收拾了。」路宴開始的語氣有些嚴厲,最後抬起頭來看到了我含著淚的眼眶,語氣一下子就柔了下來。
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我哭著說:「好。
」
路宴神情慌亂了起來,他放好東西把我摟進懷裡,一隻手輕輕擦了擦我掉下來的淚:「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我搖搖頭,可是淚根本不受控制。
「你如果再哭,我只好給自己也割條口子了。」路宴慌亂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聽了這話,我連忙咬住下唇,讓自己不要再哭了。
路宴抱著我坐在沙發上很久,我的情緒也平復了下來,看著他握著我手的手,低聲問:「老師,你的父親是路興?」
話一落,我明顯感受到了路宴的身子一僵。
路宴握著我手的手揉了揉我的手掌,他指腹有輕微的繭,刮得我的手掌有些癢。
「嗯。」路宴低低應了一聲,「十四歲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路興。」
輕笑聲帶著嘲諷:「可笑嗎?」
我搖了搖頭。
可笑的是我。
他十四歲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路興,而我二十一歲知道了自己父親種下的惡果。
24
路宴又做噩夢了。
以往每次我都不知道他夢見了什麼,但這次我知道。
當他拉住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說救我的時候,我的心像是被 人撕成了無數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