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很奇怪,衣冠楚楚,儒雅溫潤,嘴角微微上揚,而金絲邊框眼鏡后半闔眼眸里掩著濃濃的戾色與強壓的怒氣,卻還能做出和顏悅色的模樣來,莞爾:「我不管你,怕你傷心,這些事阿彌都知道——那阿彌知不知道,我并不高興見你這樣呢?」
我不得不點頭。
「蕭易昨天打電話給我,聊了好一會兒。」他忽然轉了話鋒,溫聲,「你這位隊長老大很關心你,哪一天挑個時候請他上門做客來,我代你好好謝謝人家,替你做這個人情。」
我只有點頭的份兒,但是發出疑問:「等會兒,我的隊長為啥請來你家做客?不該是在我家嗎?」
他慢條斯理地反擊:「哦?平日里見你來吃飯時也不曾分過如此清楚,現在倒是作兩家人了。」
我訕訕:「沒有沒有,不敢不敢,肯定肯定,當然當然。」
他垂眸看我,半晌輕笑了一聲。
「阿彌,」他溫和地說,「你喜不喜歡蕭易?」
這話像是天雷滾滾直落我頭蓋骨,我從大驚失色到尷尬不已,連連噓他:「我才不會有職場戀愛!噓!噓!這話說出去讓以后我怎麼正常上班啊!!」
「那就是,」他只是笑,「」不喜歡?」
我恨不得用唯一一只完整的好手捂他的嘴:「我呸,狗逸你是瘋了,這話傳出去了老大直升市局無所謂了,我他媽還要在這地兒當片兒警的!我怎麼還能上班啊這!什麼人才會跟同事戀愛啊!!」
男主只是垂眸,似乎早有預料:「我就知道。」
「啊?」
「沒什麼。」他抬腕看了一眼表,姿態優雅,「張媽為你燉了三九湯,希望能補補你的腦子,也好少傷別人的心。
」
我就知道這廝嘴毒得連死人都能氣得站起來,我不跟他耍,趕緊吊著我半殘的胳膊晃去黏張媽要湯喝,但是張媽不見人影。
狗男主實在是有錢,他有錢的確像個男主。
這獨棟別墅的地盤大得驚人,光后花園和游泳池就夠人走半天,一路上大家衣冠革履文質彬彬,就我一個吊著胳膊灰頭土臉到處找張媽。
問了好幾個小臉緋紅的仆傭小姐姐也不知道張媽在哪里后,我一邊感嘆萬惡的資本主義一邊晃晃悠悠往自助餐桌的地方走,打定主意今天至少要把打車錢吃個回本,然后為了抄近路我決定從花園翻過去——
「你什麼意思!」
女人尖叫聲差點把我從正在翻的柵欄上給嚇摔下來,我直接跌了個屁股墩,褲子差點直接掛爛。
這地方偏僻,我還以為我翻墻給逮了,趕緊準備撤,卻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冷靜地說:「我的意思你很清楚。」
「如果你不愿意,」她說,「那我去跟他談。你現在的老公,那個徐先生,還不知道你有過生育史吧?」
我腳就像粘地上一樣,挪不動了。
我護著差點掛爛的褲子,站著哪里呆若木雞。
一整面的花樹墻潑潑灑灑的枝葉藤蔓后,一個臉色蒼白而穿著普通的少女,咄咄逼人地勒索著一位貴婦打扮的婦人:「總之,你必須出錢供我讀書,我不管你這錢哪里來——你必須掏!」
「不然這錢我就去找徐先生要了,關于我的事情你還瞞著他吧!」
我看著她呆若木雞,心里只有一句話。
媽的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而綠茶小妹妹的媽真的要瀕臨崩潰了,一派貴婦姿態也穩不住了,扶著花墻大口喘息,眼睛都紅了:「你!——你跟你爸一樣都是小雜種!」
貴婦又哭又笑,聲音尖利得變了調:「你們什麼時候才能放過我!你跟你爸一樣——你們這些骯臟下流的底層狗!你們什麼時候才能放過我!」
「我——我是生了你又怎麼樣!現在我已經——我已經不是原來那樣的人了!我不是跟你們一樣的人了!你怎麼不跟你該死的爸一起死了!」
嘿完了,這看起來我還撞上了人家的家事現場。
我被迫圍觀,尷尬得簡直能用腳指頭摳出來三室兩廳,當時就想偷偷溜了,我尋思等綠茶小妹妹回醫院了非得好好教訓她,這孩子咋就蹲不住非得出來找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