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爺突然覺著,這個比自己小上三四歲的年,實在是個妙人兒。
著腮幫子想了一會兒,他小聲道:“要不你給七姑娘道個歉,這事兒私了得了。”
沈默還沒說什麼,那一直支著耳朵聽的七姑娘先不幹了,尖聲道:“不行!他把我害這樣,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四爺也覺著那麼多人都看到了,不了了之的話會惹人閒話,說不定還把自己惹上一。想到這,他朝沈默眼道:“放心吧,只要不是你的錯,本公子會幫你說話的。”
“四叔……”七姑娘委屈的撅著道。
四爺看看廊外的天空,乾笑一聲道:“今天這天,真清爽啊。”便低頭走到前面,不再與說話。
穿過幾道拱門,一行人到了位於三進的‘中和堂’外,四公子讓他們在門外候著,自個先進去通報去了。
這大廳顯然是府中極重要的場所,一溜朝南的十二扇廳門上,鏤空雕刻著‘春夏秋冬’、‘漁樵耕讀’、‘琴棋書畫’,人造型古樸,雕工細微,讓沈默險些拔不下眼來。
過一會兒,那四公子出來道:“大老爺你們進去。”
漢子便將七姑娘從大車上扶下來,攙著走到廳門口。便撒開手,由自己一瘸一拐的走進去,自個不再往裡踏進一步。
見沈默有些好奇,四公子伏在他耳邊輕聲道:“贅的,上不得檯面。”說著又好心囑咐道:“大老爺很厲害,你可要小心。”
沈默朝他笑笑道:“謝爺指點。”整一整洗得發白的衫,便昂首走了進去。
一進門,便看到花廳的正上方懸著塊檀木匾額,上書‘中和位育’四個古拙有力的大字。匾額下的牆壁裝修典雅,浮刻著行書寫的朱子家訓。兩旁對聯爲‘立修齊志,讀聖賢書’八個鎦金楷書。
一張八仙桌立在對聯與家訓之前,桌上端正供著孔聖人的神位。桌邊右首坐著個頭烏紗東坡巾,穿袖子類似道袍的褐氅,三縷長鬚,面目清雅的中年人。
七姑娘便跪在他的面前,正在向他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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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中年人便是沈府的主人,沈大老爺。按說他不該理這些瑣事的,無奈爲了嚴家規、正門風,從他祖父開始,就將宗族的打架鬥毆,視作有辱斯文、辱沒門風的行爲,予以嚴令止。一經發現便由家主親自理,只要查實就會將其驅逐出門,十分的嚴苛。
這種權利若是假由他人之手,沈家臺門裡還不得了套?是以儘管頗爲不耐,他卻仍要按下子來,將衝突的來龍去脈問個清楚。
他正被那說話顛三倒四、還一口永昌土話的‘七姑娘’搞得頭暈腦脹,便見個眉清目秀,齒白脣紅的後生從門外進來。他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上的衫雖然綴了補丁,卻洗得乾乾淨淨,穿得整整齊齊,讓人越看越清爽。
更可貴的是,這孩子行步端莊,舉止有度,一看就是知書達理之人,必爲書香門第出。
再比較那跪在地上、蠢胖如豬的七姑娘,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白雪一個泥呀。不知不覺中,大老爺便犯了以貌取人的病,心裡先偏向於這後生了。
沈默進來後,一袍子的下襟,朝桌上供著的孔聖人像恭敬行禮。這舉又讓沈老爺好頓增。給孔夫子行完禮,沈默又朝向沈老爺,朗聲道:“生沈默,見過沈大老爺。”
沈老爺趕呵呵笑道:“快快請起,不必拘禮。”這並不是沈老爺平易近人,捨不得沈默下跪……在這個年代,跪禮是區分上下尊卑,樹立上級威嚴的必備禮節,特別是在沈家這樣的大家族裡,那更是一點也馬虎不得的。
他之所以不沈默這一拜,關鍵在於沈默口中的‘生’這兩個字。生是什麼?不是說自己年紀小,請多關照之類的,而是表明一種份……參加過縣試、府試、院試,卻沒有取得生員資格的讀書人,不論是黃髮垂髫,還是白髮蒼蒼,都生。
這往往給人一種錯覺,似乎‘生’便是失敗者、倒黴蛋的代名詞,社會地位比乞丐好不到哪去似的。但實際上,只要能參加科試,就代表著生們世清白,三代無犯法之男,無再嫁之,並接過正規教育,是正正經經的讀書人。
在大明朝的士農工商之中,‘士’是到十分尊敬和優待的,屬於治人階層。雖然‘生’只是這個階層的最底層,其生活境很可能連農民都不如,卻不妨礙其高人一等的政治地位。
這不難理解……雖然人家現在潦倒,誰知道下一科會不會鹹魚翻生躍龍門?所以大家都很默契的把握分寸,也好日後相見。久而久之,對生便形一種規矩,除了正式場合之外,能免跪就免跪了。
沈默在去歲應過生試,卻因爲母親重病,而不得不中途放棄……這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相反還彩的很,乃是人人稱道的孝行。
但他畢竟是考了一場縣學,也算是參加過生試了,自然就有資格自稱生了,還是最不丟人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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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聞聲痛快站起來,深深一躬道:“後學末進沈默,見過沈大老爺。”
“免禮了。”沈老爺呵呵笑道:“你是沈相公的公子吧?”
“回大老爺話,學生正是。”沈默彬彬有禮道:“家父常說,蒙大老爺於我父子落難之時收留,我父子無以爲報,只能銘五……”
沈老爺擺擺手,佯裝不悅道:“你們難道不是沈家的子弟嗎?這麼說就是見外了。”從沈賀他爹那一代就分家出去了,其實不能算是一家人了,但非要往親熱裡說,也沒有什麼錯。
見他們說的熱鬧,七姑娘覺這事兒要黃,按捺不住道:“大爺爺,就是他把孫害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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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以後每天都是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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