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瞬間凝滯。

倪裳懵懵盯著那幾只小包裝，茫然又無措地抬頭。

醫生面無表地看著，意味深長的眼神

后面的兩個實習小醫生互相對視一眼，職業素養都很好，沒什麼突兀反應，只有眼尾揚出細微弧度。

倪裳哭無淚。

別以為你們戴著口罩我就不知道你們在狂笑……

“既然來看病了，就要跟醫生實話實說。”醫生打開病歷本，語氣變得嚴肅不，“你也沒必要覺得不好意思，醫生什麼沒見過啊。”

倪裳：“……”

渾是也說不清了。

這時候炎馳走上前，迅速撿起幾只套子揣回兜里。

他沉著嗓子笑了下，吊兒郎當的：“醫生，真沒有。這不還沒來得及用麼。”

醫生冷冷看他一眼，刷刷寫完病歷：“你去繳費，讓輸休息。”

倪裳仿佛刑完畢，如釋重負。

炎馳站過來手又要抱，倪裳躲開男人的胳膊，自己慢慢站起來。

剛轉，醫生突然又出聲問：“你那兒怎麼回事啊？”

倪裳回頭，發現醫生正盯著自己旗袍開叉的地方。

側，曲了下，看見膝蓋后白生生的窩里淤著兩塊淡青痕跡。

倪裳蹙眉回憶，一下子想到昨天男人砸開車玻璃，將自己掄到他肩上的畫面……

所以這是……

指痕？！

“你臉好像也有點浮腫。”醫生打量倪裳的臉，眉心微。

倪裳輕輕“啊”了聲，抬手側臉：“我睡不好的話就會腫的……”

“你要不去查個尿常規和腎功吧。”醫生轉頭在鍵盤上啪啪開單子，“排除下別是紫癜——”

“那我掐的。”一旁的男人開口打斷。

他扯開角笑了下：“手重了點兒。”

倪裳：“…………”

醫生：“……下一位！”

出了診室后，倪裳蔫的不說話，瓣抿一條線，惱怒的神。

橫了眼男人，小聲埋怨他：“你剛說什麼啊……”

簡直越描越黑。

什麼“還沒來得及用”啊。

還有那句什麼他手重掐的……

聽上去完全浮想聯翩，不可描述。

炎馳嗤了聲：“我怎麼說話了。”

他上挑的眼尾乜：“不就是我把你累壞了麼？”

倪裳呼吸一滯，臉上的溫度再次攀升：“你胡說什麼啊！”

炎馳揚起眉梢，無辜反問：“昨兒不是我帶你又騎車又爬山，你才累著了？”

倪裳：“……”

他笑得又混又壞，深邃黑眸勾出玩味的痕跡：“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倪裳：“……”

倪裳加快腳步拋下男人：“你煩死了！”

看著孩憤的紅耳朵，炎馳頑劣低笑。

視線落到旗袍的低叉，男人的笑意恍惚了下，眼睫很慢地低垂輕眨。

側的手指不自覺蜷了一寸，是被喚起回憶的，不自覺的。

他記得那份。

膝窩里凹陷的，脆弱不堪的筋絡，皮都得掛不住勁，是他的掌心強摁上去——

一手的香膩。

這得到什麼地步，就那麼一下子都能留印……

下一秒，腦中突然不控閃出畫面：

旗袍下的兩條白被印上更多指痕。

又滴滴盤上他腰……

炎馳趕閉眼眼掐斷這些片段。

艸……

男人抬起一只手上眉心，神有點挫敗。

他媽的。

看來他昨晚也沒睡好。

缺覺，才會胡思想。

**

輸廳里的人不多，零星幾個，倪裳坐在最里側角落里。

炎馳一進去就看見孩蒼白的小臉皺著。護士把剛扎好的針拔/出來，針尖挑著手背的皮，扯起來薄薄一層皮——

“你輕點兒。”他皺眉沉聲。

哪兒哪兒都的皮，擱這兒當皮筋扯呢。

護士看了眼面前高大朗的男人，出聲解釋：“管太細了……”

再下手時終歸謹慎了不，拍著手背看了半天，最后把針扎進了倪裳的手腕側面。

炎馳擰眉更深。

白手腕那麼纖一小截，尖銳針頭直地進唯一可見的薄弱管里。

看著就疼……

他抬手調慢了點滴的滴速，垂眸盯著泛紅的手背。

“疼不？”

男人的關切像兩塊磁石相互輕磨，生出的溫度和。

倪裳的心仿佛也被無聲挲了下。有點不自然地了手腕上的玉鐲，搖搖頭。

“你把繳費的收據都給我吧。”跟男人說，“等我回去了就還你錢。”

炎馳穿夾克的作一頓，淡淡起眼皮看。

黑眸里沒什麼緒，又莫名顯出些不悅。

“行啊。”

他了下后牙，似笑非笑的：“那昨兒我還救了你呢，你打算怎麼還啊？”

倪裳一下被問住，腦中下意識跳出的第一句是：

救命之恩，以——

眼睫微微了兩下，不看男人：“那，你想怎麼辦？”

炎馳看一眼，手刷地在收據單上撕下一條空白，放到沒打點滴的手邊。

“手機號微信號留個。”

倪裳抿抿，乖乖拿起筆。

字娟秀，寫下的號碼也是一筆一劃的。

炎馳滿意揚睫，拿過紙條塞進夾克口袋，又勾過一條凳子坐下，把一堆單子夾進病歷本里。

“原來你這個名兒。”他指尖劃過病歷的姓名欄，角翹起來，“倪，shang。”

男人的尾音不正經上揚，浪又輕佻。

“是倪cháng。”倪裳糾正道。

炎馳慢悠悠“哦”出一聲，散漫敞開兩條：“我文盲來著。”

“‘霓裳羽’沒聽說過嗎？”

“沒。”男人懶洋洋答，“倒是聽過一句別的。”

“什麼？”倪裳問。

男人直勾勾看，角彎出慣有的玩味笑，一字一頓：

“隔簾輕解白霓裳。”

倪裳微怔，心神一。

“隔簾輕解”這樣的字眼本就曖昧，從男人口中說出來，又突然想起點別的：

昨晚在帳篷里能看見他的側影，那麼他在外面，是不是也能看到？

那，服的時候他有沒有……

倪裳心頭一跳，臉上跟著發燙，收的手心不安地在床單上了兩下。

炎馳出盒薄荷糖，倒了兩顆填里，起：“我出去買早餐，你吃點什麼？”

倪裳滿腦子還是“隔簾解霓裳”，漫不經心搖頭：“我不想吃……”

男人臉沉了下：“都他媽病了還不吃飯？”

他低嗓子叱時語氣冷，卻又有種說不上來的……寵溺意味？

“不是。”倪裳趕改口。

言又止的，很小聲：“我是想去……放水。”

炎馳微怔，無聲失笑。

他說過的話，學得倒是快。

他手摘下點滴瓶：“那走吧。”

倪裳有些不好意思：“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男人的胳膊執拗高舉著，下朝門口揚了下，強勢示意：“走你的。”

倪裳只好往前走。走到衛生間門后，心里咯噔了下。

衛生間門前排著不短的一行隊，人相當多。

倪裳抬頭看還剩大半瓶的，有點后悔剛才沒早點過來了。

著頭皮排到隊尾，轉頭跟男人道：“你先回去吧。”

估計還要排很久。他一個大男人站在廁所這兒，多有點尷尬。

炎馳睨了倪裳一眼，把點滴瓶遞給，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沒一會兒他又回來了，結實的膛還有點起伏：“去樓上看了眼，人更多。”

倪裳小臉一垮，徹底死心了。

炎馳看著孩蒼白無的小臉，又掃了眼四周，隨后大步進了對面的男廁，抬手啪啪依次推開隔間的門。

他回到孩跟前，朝旁邊低聲示意：“你去那兒上。”

倪裳一驚：“那是男廁所啊！”

炎馳低聲音：“我還能不知道？”

“里面現在空著，你快去，我就在門口，沒人能進。”

倪裳仍舊一臉難以置信，炎馳看了眼手背上的白膠布，擰眉：“不然呢，活人要給尿憋死？”

倪裳：“…………”

倪裳抬頭看吊瓶，又看前面長長的隊伍——過去這麼一會兒了，還一個人都沒……

咬咬牙，舉著瓶子低頭拐進了男廁。

炎馳咂了下里的薄荷糖，手抄進兜，跟過去站到門口。

他剛站定片刻，一個年輕男人就過來了，風風火火往里沖。

炎馳抬手抵上門框，高大的軀輕易擋住他去路：“對不住了哥們兒。”

他朝里睇了眼：“里面有人，你等會兒吧。”

那人愣住，看了看敞著門的最外側隔間：“不還有地方嗎？”

炎馳懶聲：“有也不方便。”

“臥槽憑什麼啊？”年輕小伙看著脾氣也不是個好的，語氣這就沖起來了，“我他媽就要上咋的？他還能跟我打一架？”

“可不是。”炎馳煞有介事地砸了下舌，搖頭，“反正我是打不過。”

男人后退半步看比自己高一頭的炎馳，像在掂量他的格，隨后明顯不信：“臥槽別鬧了哥們兒，我一秒都憋不住了！”

炎馳輕嗤：“那你腎不行啊兄弟。”

男人表激烈起伏：“你他媽瞎說什——”

他的話被嘩啦沖水聲打斷。

最里面的隔間緩緩門開，倪裳舉著吊瓶走出來，神很局促。

剛才還發脾氣的年輕小伙瞬間啞了火，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倪裳，顯然做夢也沒想到這兒會有人。

而且還是個旗袍人。

倪裳在他毫不遮掩的注視下越來越難堪，站在洗手池邊有點不知所措。

炎馳側，寬闊的后背阻隔掉無禮的目，他手拿過倪裳的吊瓶，示意：“沒事兒，洗你的。”

他又回眸瞥看呆的男人，冷聲：“沒完了是吧？別他媽老盯著別人的人看！”

男人回過神，訕笑了下：“不是，哥們兒你逗我呢啊，這就是你說的打不過？”

炎馳揚揚眉還沒說話，就被倪裳用漉漉的小手拍了下胳膊。

孩沒好氣努，眼神示意他快走。

“看著了吧。”他翹著角往外走，笑得匪氣，“我可只有挨打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