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在外面傍大款了呢,真丟人。”
鍋碗瓢盤被摔得叮當作響,她越罵越起勁,“既然覺得那個家那麼好,還回來這里做什麼?當初我就該聽父母的話,江家的種都養不熟,掐死省得麻煩。”
“江家,哼,遭報應的殺千刀。”趙月華尖聲笑:“女兒小小年紀就跟人私奔,不是我死拉硬拽早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里墮落下賤了,現在兒子也趕上了,毛沒長齊就把人肚子搞大了。”
“報應啊,這都是他江成名的報應。”
我終于沒聽下去的心情了,嘆了聲:“媽,我走了。”
“嘭”。
一個陶罐轟然砸碎在我的腳邊,四分五裂。
趙月華近乎撕心裂肺:“賤貨,賤貨,賤貨!”
我走出院子,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下,從兜里摸出煙。
白煙裊裊娜娜飄散在空氣里, 我聽見趙月華的哭聲,尖細克制的從門縫里透出。
她罵我, 我并不覺得難過,反而覺得她可憐。
一段婚姻,一個男人,把她一輩子都毀了。
她可悲,所以她把我的人生,也變成一個悲劇。
我一直坐到里面沒聲音,她罵累了哭累了,應該是睡了。
站起來時腿凍僵了,差點摔一跤,我扶著墻想給便宜弟弟江梧打個電話問問趙月華怎麼知道他的事。
想了想,還是算了。
似乎,都不太重要。
當晚,我發起了高燒,人燒得迷迷糊糊,我莫名其妙就想起了霍忍。
摸起手機給他發消息:霍忍,我不作也快死了。
凌晨一點,霍忍自律,應該早就睡了,消息發出去自然是等不到回應的。
又或許,他根本就不想理我。
我趴在床上極力想睡一覺,奈何又冷又熱,整個人都不行了。
門鈴聲把我拉出迷糊的狀態,往常我的訪客就很少,只當是醉漢半夜亂按門鈴,就沒動。
門鈴變成敲門,我實在不耐煩了,爬起來去開門。
寒風灌進來,我縮了縮脖子。
忽明忽暗的走廊里,霍忍一臉清凜筆直站著。
我愣了愣,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家地址的?”
霍忍唇上噙著涼笑:“江棲,你要死了,為什麼還要通知我?”
7
他這麼嚴肅, 我又忍不住想逗他。
“我這不是想給你留點遺言嗎?沒想到你會來。”
“現在留。”霍忍雙手抄進兜里,杠上了。
我吵架就沒輸過的人,突然就語塞了。
應該是腦子燒得迷糊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太冷了,要不你進來,我慢慢跟你說。”
霍忍筆挺站著,不動。
我不禁莞爾:“你怕我對你用強的啊?”
“江棲!”霍忍不喜地挑高音調。
“好了,我不撩你。”我拖著沉重的身體往屋里走,“來都來了,喝杯熱水再走。”
我去給他倒水,才發現暖壺里的水倒出來是涼的。
我才想起來,阿姨好幾天沒來,熱水都沒人煮。
“冰箱里有飲料,喝嗎?”我轉頭問他。
霍忍站在茶幾旁,目光掃過亂糟糟的沙發,再落到我身上。
扯了扯唇嘲諷:“你要不先把遺言留了,比較保險。”
我聽出來了, 他是覺得我活得太沒質量,什麼時候死了都不一定。
“霍教授言重了。”我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窩在窗臺邊的單人沙發上,“死不了人。”
霍忍面無表情看我片刻,“換衣服。”
“干什麼?”我疊著雙腿側放在沙發上,睡衣長長的裙擺蓋住腳踝,不肯動。
“你的遺言是讓我在你病死后,再來給你收尸嗎?”
他的嗓音裹了寒氣,清清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