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自然地扣住我的手腕,帶著我輕車熟路地乘電梯上了十九樓,說要見鐘衡。
秘書禮貌地說:「您稍等片刻,鐘總正和客戶在會議室里。」
說話間,她身后會議室的大門正巧就打開了。
笑容淡淡的鐘衡率先走出來,身后跟著兩個同樣西裝革履的男人。
席淵。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被刻意隱藏的記憶又一次卷土重來。
我整個人僵在原地,連指尖也一片冰涼。
鐘以年似乎察覺到我的情緒。
他忽然往前跨了半步,不動聲色地擋在了我身前。
席淵的目光落在我與鐘以年交握的手上,臉色一點一點變得難看起來。
一片靜默中,鐘衡先一步開口:「小年怎麼來了?」
他泰然自若地看著我和鐘以年,似乎完全沒看到我們交握在一起的手。
「叔叔,我有點事情找您。」
鐘以年眼神流轉,落在后面的席淵臉上時,忽然挑了下眉毛,眼睛里也蒙了一層冰寒:
「席總要是沒事的話,就離開吧。」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
我這才意識到,鐘以年在我面前撒嬌賣乖太久了,令我忘記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站在席淵身邊,與他合伙開公司的孟辛,很識時務地去拉他:「席淵,我們先走……」
他仿佛沒聽見,只是死死盯著我:「姜妙。」
聲音有些澀然。
我是該緊張的,或者像從前每一次見到他時那樣,心動又心痛——可什麼都沒有。
鐘以年緊緊握著我的手,那一點溫暖從指尖一路輸送到四肢。
他小聲說:「姜妙,你別怕,現在我在這兒。」
我忽然就冷靜下來:「哥哥,好久不見。
」
席淵眼底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他張了張嘴,到底是沒再說什麼。
孟辛趁機歉意地笑了笑,把他拉走了。
我跟著鐘以年進了鐘衡的辦公室,見他一臉認真地跟鐘衡推薦我,大肆夸贊我的工作能力。
少年好聽的音色響在耳畔,卻空落落的沒有回應。
我對上鐘衡犀利探究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他在想什麼。
那場酒局,是我和鐘以年第一次見面,卻并不是和鐘衡的第一次。
為了拿下他這筆巨額合同,席淵已經和鐘衡公司這邊接觸了兩個月。
而這兩個月里,我對席淵有多舔狗,多無條件順從,哪怕只是陌生人,鐘衡也能從零星的片段中窺見幾分。
現在鐘以年忽然跟他提出,要我來他的公司工作,恐怕他第一反應,就是我為了幫助席淵才來的。
想到這里,我按了按鐘以年的手,在他停聲后立即開口:
「鐘總,與我哥哥公司的合作,希望您可以再考慮一下——他們的方案,其實并不是最優解。」
鐘衡終于詫異地挑了挑眉,示意我繼續往下說。
席淵他們拿出的方案,有一大半都來自于我的設計。
我知道優點和賣點在哪里,知道最大的缺陷是什麼,也知道,應該怎麼改進。
第二期方案我已經做了一大半,只是還沒來得及給席淵看,那些卑微戀慕,和它們所帶來的附加利益,就被席淵親手斬斷。
在我挑著第二期方案中最大的幾個改進點說完之后,鐘衡沉吟片刻,笑了起來:
「姜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話,就來我們公司新成立的廣告部門做項目吧?」
……
我和鐘以年從鐘衡的公司離開時,已近黃昏。
為了表示對鐘以年的謝意,我提出請他吃飯。
「跟我沒關系,都是姐姐自己的工作能力強。」鐘以年在紅燈前踩下剎車,「不過,為了慶祝姐姐終于擺脫垃圾,還是我請你吃飯吧。」
他說到「垃圾」兩個字的時候,特地咬重了字眼,語氣里帶了一絲天生的桀驁,卻又用眼角余光偷偷瞥我,像是害怕我生氣。
但我只覺得他好可愛。
我笑笑,從包里翻出手機,開始選餐廳:「好啊,你想吃什麼?」
鐘以年歡呼一聲:「都行,姐姐決定!」
最后我選了一家淮揚菜。
私房小館,裝潢雅致,價格也不便宜。
席淵待我唯一不薄的地方,大概就是給我開了高出市場價格一倍的工資。所以在他那里工作兩年,我倒是存下一筆不少的錢。
請鐘以年在這種地方吃一頓飯,還是不成問題。
我和鐘以年穿過燈光暖黃的小橋流水,剛在桌前坐下,身后忽然傳來一道柔柔的嗓音:「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