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秋天可真冷啊。
我罵罵咧咧地將被子鋪開。
剛丫鬟跑來說裴時今日在外喝酒要晚些過來,白虧得我坐在床沿裹著一塊布挨凍了半天。
我剛要上床躺下,就聽見門外傳來動靜。
怎麼回來這麼快?!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重新坐在床沿擺好我和如溪研究了一下午的嫵媚姿勢,打算等裴時進來再拋個媚眼。
就在這時,一個黑衣人破窗而入。
我呆住。
他也愣了。
我們大眼瞪小眼。
我明顯在他露出的兩只眼睛里看到了一言難盡。
最后我先反應過來,「啊啊啊」大叫著將被子扯過來,整個人都埋了進去。
「怎麼辦怎麼辦……」
我抖得像個篩糠,難道我就要這樣死了嗎?
我還沒找到我爹娘啊。
我還沒有寫遺囑呢。
我還沒給將軍夫人刻完小兔子。
我死了裴時不就成寡夫了,他會不會再娶一個?
……
無數念頭充斥著我的腦海,但最終只化為四個字,我哭著大號:「裴時,救命!」
裴時的聲音從被子外面傳來:「我在。」
誰在說話?
裴時不是在外面喝酒嗎?
我悄悄從被子里探出一只眼睛,就看到裴時的俊臉近在眼前。
「嚇死我了!嗚嗚……」
我掀開被子撲到他身上就開始嚎啕,什麼乖巧、矜持全被丟去了床腳。
裴時攬著我,一向冷淡的聲音變得些許柔和:「沒事了。」
我趴在他肩頭,許久才平復害怕的心情。
想想還真是丟臉。
同為殺手,人家能暗殺我,我卻被嚇成這樣,真是殺手界的敗類。
裴時見我不哭了,拿起帕子給我擦臉。
我跪坐著,含糊問他:「你不是在喝酒嗎,怎麼回來了?」
裴時卻沒回答,只問:「怎麼穿成這樣?」
我這才后知后覺自己穿得多麼涼快,而且因為剛才折騰的關系,肩帶都滑落到胳膊肘了。
羞恥感一下子上來了。
我滿臉通紅,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只能欲蓋彌彰地轉移話題:「那個黑衣人呢?他為什麼要殺我?」
裴時這廝卻像是聽不懂人話一般,慢慢湊過來,呼吸間有清淡的酒香:「你又看了什麼書?」
「什麼……」
我腦袋在羞赧和酒氣的拉扯中混亂不清,很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書。
前幾天,如溪拉著我去市集買了幾本關于解夢的書,打算研究研究。
我們一人一摞剛要從小門進府,就看見裴時走過來。
我腦袋一抽,連人帶書一把把如溪推倒在門旁的草叢里。
如溪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抱著書跑遠了。
可她太著急了根本沒撿完,剩下一本書在風里呼啦呼啦,我想踢走都沒來得及。
裴時撿起來,看了眼書,又看了看我。
我搭眼去瞧,封面上兩個小人正你儂我儂,好不甜蜜。
這死如溪,竟然夾帶私貨!
書最后被裴時沒收了,我被逼著以「心思不正」的緣由抄寫了兩遍《三字經》,抄完整個人都得到了升華。
只是沒想到裴時表面正正經經的,背地里竟會偷偷看這種書。
「你你......你看過了?」我打著哆嗦問。
「嗯。」裴時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然后越發湊近,「翻過兩頁,線筆粗糙,不堪入眼。」
「是嗎,哈哈……」我打著哈哈,想推他的肩膀讓他離我遠一點。
但酒香愈發濃郁,我雙手無力,只搭在了他肩頭,看起來像是在迎合。
裴時呼吸間灼熱的氣息撲在我脖頸,他緩聲問:「元元可懂夫妻之道?」
我不知道啊!
離我遠一點!
心中的小人在叫囂,可話出口卻變成:「嬤……嬤嬤教過。」
裴時輕笑了一聲,然后手指一動,蠟燭應聲而滅。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我感覺有輕柔落在我的肩膀和耳后。
「啪」。
名為理智的弦終于斷了。
我顫抖著抓住裴時的衣襟,徹底醉在這場夢里。
五
「二少奶奶,該起床了。」
又來?
我將被子拉到頭頂,哀求:「如溪,再讓我睡會兒。」
如溪悄悄湊過來,用只有我們倆才能聽到的聲音問:「你不想知道昨天的黑衣人是誰嗎?」
我瞪大眼睛:「是誰?」
如溪沒回答,恭恭敬敬叫了聲:「二爺。」
誰?
我拉下被子,就看見裴時從門口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