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去看,忐忑地等裴時走過來。不知道剛才的對話有沒有被他聽到。
裴時卻神色正常,經過我時腳步沒停:「跟我來。」
這幾個月來我已經習慣與裴時親近,下意識就拉住了他的手。
裴時沒回頭,反握回來。
忐忑被莫名的開心取代,我小跑著跟上裴時的腳步,隨著他穿過走廊、花園,直到大堂。
將軍夫人正坐在首座和人說話,見我們來了就笑著招手:「元元快來,看看這是什麼?」
我走過去,就看到桌子上多了個木頭做的小院。
房屋、走廊、秋千,應有盡有,皆栩栩如生。
我情不自禁「哇」了一聲,左看右看,根本移不開眼睛。
這細致的紋路、這比例大小的掌控,簡直就是木雕的最高境界啊!
「好了。」將軍夫人看我眼睛都要黏到木雕上了,失笑:「這是韓明先生做的,以后可以讓他教你。」
韓明?
我扭頭看去,一個不認識的面孔。
我又看向如溪,她正低垂著頭,安安靜靜地當個雕塑。
我記得王府有個雕刻師傅就叫韓明,王府很多木雕都是出自他手。
我對木雕最沉迷的時候經常纏著領隊要他搭個線,讓我見韓明一面。可每次都被領隊拎著衣領拉去關在大門外面。
領隊不喜歡看我拿著木頭,甚至練劍都不讓我用木劍。想想要不是師兄師姐們反應快、躲得急,說不定早就成為我鐵劍下的亡魂了。
可是韓明來做什麼?
殺我,還是殺裴時?
一股冷意從腳底傳上來,我簡直想打個寒顫。
這時將軍夫人拉住我的手:「你跟著韓先生學習雕刻,時兒走后就不會那麼無聊了。
」
「啊?」
上一個消息還沒消化,又來一個,我徹底呆住了。
走?裴時要去哪?
將軍夫人疑惑看向裴時:「你還沒和元元說嗎?」
「還未來得及。」裴時看著我道,「邊關出了點問題,圣上要我帶兵去駐守,大概半個月之后啟程。」
「啊?」
我一臉懵逼。
這是什麼意思,我和裴時就要分開了嗎?
我要很長時間都見不到他了嗎?
晚上就不能牽他手睡覺了嗎?
剩下半沓的《詩經》誰陪我讀?
......
我心撲通撲通跳,被突然涌上的酸澀情緒充滿。
裴時走過來,手指覆上我的眼角:「怎麼哭了?」
「我才沒。」我下意識反駁,然后就感覺到臉上的涼意。
將軍夫人語氣也有些低落,卻還是安慰我:「時兒和他父親、兄長一般保家衛國、錚錚鐵骨,元元應該感到驕傲才是。」
雖然并沒有感到很驕傲,我還是含著淚違心地點了點頭,以示我很識大體。
「那你幾時回來?」
裴時又替我抹了抹眼角:「大概夏至之時。」
那麼久?現在還沒過年呢。
我抬起眼睛看他,然后余光就瞄到如溪悄悄抬頭瞥了我一眼。
心里的警鐘「當」響了一下。
我突然記起我好像還有任務來著,完不成領隊還說要親自來取我狗頭。
一瞬間我眼淚流得更兇了。
裴時一去那麼久,等他回來我大概已經涼透了。
八
可是若完成任務,不等半個月裴時就要涼透了。
想來想去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怎麼都是永別。
我心拔涼拔涼的,眼淚更止不住了。
裴時似乎沒料到我反應會這麼大,雖然面上仍游刃有余,可是撫著我肩背的手卻明顯有些無措。
他無奈:「怎麼這麼愛哭?」
我心里苦啊。
我趴在他肩頭,抽泣著:「我也不想,可是......我忍不住。」
裴時失笑,替我擦了擦眼淚,「我不在的時候你跟著韓先生學雕刻,等你學會輪廓我就回來了。」
可是等你回來大概就只能去河底撈我了。
一想到河水那麼冰,我眼淚「嘩」一下又淌下來了。
「好了,」裴時輕輕拍了拍我的臉,又說了一遍:「怎麼變得這麼愛哭?」
我腦袋混亂著,沒聽明白他說的「變得」是什麼意思。
這時如溪走進來:「二爺,圣上召您進宮。」
裴時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后將手帕遞給我:「我去去就回。」
我手帕擦著眼睛,胡亂點了點頭。
裴時出門后,如溪一屁股坐在我對面,陰沉沉盯著我。
我頂著魚泡腫眼,心虛地別開頭。
如溪一拍桌子,大有逼供的架勢:「說,你是不是對裴時動了感情?」
我舌頭打結:「我......我沒有。」
「好啊,你結巴了!」
「說什麼呢?我一個女孩子你怎麼能說我結巴?」我眼睛黏在木頭小人上,弱弱反駁:「我這是哭的,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