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比較重要的是——
趕緊從這棵樹上下去啊!
這姿勢實在不雅觀。
我正游神想著怎麼作別,沒注意霍歇神情舉動。
他撐著墻頭往上提了提,靠得近了些。
近到他呼出的熱氣化成的白霧都能彌散在我眼前。
抬眼看來,他的眼眸干凈明亮,笑起時眼底像是閃著細碎的光。
他的嗓音清越如雨珠落玉盤,刻意放緩的音調,溫柔又惑人心神。
他說:「那祝滿滿,上元安康。」
這讓人,如何忍得啊……
霍歇身影消失在墻頭好半晌,我還趴在樹枝上發愣。
過了好一陣,我才游魂般爬下樹,又游魂般被喊去吃飯。
至于上樹的目的——
不記得。
不重要。
這種狀態持續到我兄長宣布他參軍的消息,我才猛地清醒過來。
爹娘也是錯愕,失聲震驚:「參軍?」
兄長從容淡定,或許從他做出決定的那一刻起,就無比堅決和冷靜。
「父親母親,我有更高的抱負。京都給不了我的,或許只有戰場才能給我。」
我爹沉默,我娘估計想著戰場兇險,已然紅了眼。
「這怎麼使得。想要施展抱負,哪里不是機會,做什麼非去那戰場上。」說著,我娘拿著帕子按了眼角。
我爹也是不太贊同。
「你如今已是校尉,雖然只是個微末小官,但熬兩年總歸有更好的出路。為父雖沒本事,為著你將來大事,也能去走動一番。」
兄長卻是十分堅決:「我已經報了名,上了名冊。」
見氣氛實在太過低沉難過,兄長又笑著故作輕松寬慰道:「父親母親不必太擔心,霍歇和我一道兒呢。我倆能有個照應。」
勸是勸不住的,已經上了征兵冊,這事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整個家除了擔憂就只剩下擔憂,斷然是輕松不了的。
比之爹娘的擔憂和緊張,我還為兄長說的話所震動。
霍歇也去參了軍!
怎會……
他何須如此。
的確,他根本無須如此啊。
京都里的世子爺,國公府的出身,要什麼沒有。
光名號聽著就夠唬人的,可他從來沒有一絲多余的紈绔之氣。
霍歇是不同的。
自打我第一眼見他,從他站在樹下仰頭與我講話。
他展著手護成一道圍欄,溫柔地說:「快下來吧,樹上危險。」
春風化在他眼底。
他就化在我心里。
我喜歡霍歇——
肆意張揚,永遠一身光芒的霍歇。
那個,像太陽一樣明亮的霍歇。
「行了,滿滿,我先去當值了。」
兄長在廊下停住,拿了披風系好,提步要走。
我沒忍住,拉著兄長的袖子把人給叫住了。
「兄長,霍……霍歇……不是,霍世子真的要去參軍嗎?」
兄長回了身,有些訝異:「霍歇沒同你說嗎?」
「同我說?」
他為什麼要同我說?
我比兄長還懵。
站在霍歇的角度,我充其量是他一好友的妹妹,他的決定與我何干。
「唉——」兄長突然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認命般道,「說真的,霍歇作為我好兄弟這麼多年,我其實很欣賞他的品性。但是吧,他想配我妹妹還是差點兒。不過,他既然狠了心連戰場都去得了,我也就不阻攔你們了。」
我……
我覺得我兄長喝了假酒。
他說的每個字我都聽懂了,連在一塊我一句聽不明白。
霍歇配他妹妹差點兒?
若我兄長沒在外面亂認妹妹,他說的這個他妹妹應該就是我了。
霍歇配我差點兒!
我……我自己都不敢這麼吹。
「兄長,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錯覺。」我垂了眼,把我心底的事實攤上來,「明明是我配不上他。」
這一說,把兄長給止住了,也不急著走了,扶著我雙肩扮正,很認真地問:「滿滿為什麼會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我還就真認真地想了想。
身份地位品性樣貌,明明哪點也配不上啊。
「他出身國公府,是世子爺,他性格也好,溫和謙遜,長的也好看,芝蘭玉樹……而且還文武雙全。」
「是,你說的都是事實。」兄長點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笑道,「可我們滿滿更好啊,一點也不差他什麼。家世地位確實比不上,但是你也知道霍歇不是注重這些的人。不然他也不會跟我成這麼多年好友,也不會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