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僵的子在李苑安下緩緩下來，輕輕抓著李苑的襟，靠在他肩窩，睡得安穩了些。

李苑抬手抹去懷里人額上的冷汗，溫潤指尖沿著影七閉上的雙眼描摹，借著昏暗燭，看他蒼白冷淡的臉，仔細看看他，他睡著的時候顯得更不食人間煙火，淡漠疏離。

海溫家的小爺，一代宗師江霓的首席大弟子，他有孤傲的本錢，卻甘為鷹犬，心甘愿跪在自己腳下。這到底是為什麼？

李苑還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非什麼好人，不至于讓天下英雄慕名投奔。

他真有什麼目的嗎。那他自己愿不愿意？

李苑抱著懷里終于安心睡著的小狗出神。

之前那次也是，這個小影衛也在夢魘，自己坐在他邊以后就好多了。

但他值夜的時候淺眠，不見他夢魘如此嚴重啊。

李苑埋怨自己，從第一次見他喝安神藥時就該多關懷他幾句。世子殿下在高站久了，從來就不關心他人過得如何。

他了影七瘦削的肩膀，清晰地著骨骼，這孩子太瘦了。

十七歲年正是長子的時候，影七瘦是瘦，抱久了也沉得慌，李苑生慣養何曾抱過別人這麼久，后背有點酸。

但看著影七只有在自己邊才能睡得安心，心里又莫名安，想了想還是忍會兒吧。

一忍便忍了將近一個時辰，后背都沒什麼知覺了。

李苑略微了，影七緩緩睜開眼睛。

“吵醒你了？”李苑問。

影七半睜著睡眼看著李苑，手扶在他前。

李苑給影七順了順頭發，最后在他發頂了：“乖。”

“殿下……？”影七清醒過來，從李苑上飛快退下去，藏進櫥柜擋出的影角落里。他也很不解，為何醒來時殿下總是在自己旁邊。

李苑角笑容僵了僵，靠近了些：“你別躲到那兒去啊，你過來。”他的小影衛居然在怕他，像所有怕自己的人一樣退開，避之不及。

李苑心里有些難，唯一一個即便忍著懼怕也愿意接近自己的小影衛，他也走開了，是被自己走的。

影七在墻角惶恐不安地看著李苑，爬起來規規矩矩跪下，但不管如何就是不肯靠近李苑一步。

李苑一起，渾骨頭因為許久不發出吭吭的脆響，李苑吸了口涼氣，了后肩。

影七也聽見了世子殿下上吭吭的骨頭響，他從影里爬出來了一點，悄悄看著李苑，冷淡的眉頭微微皺起一點。

李苑見這小倉鼠肯從窩里爬出來一點點，心里舒服了不，立刻扶著肩膀裝出特別痛苦的模樣：“哎啊，突然特別疼……來人啊……”

影七飛快從角落里爬出來扶起李苑，眼神慌張失措：“屬下去魏世醫過來，您等……”

他話還沒說完，子就被李苑抱住，李苑低了子靠近他，在耳邊笑道：“你還疼我的嘛，小七。”

影七微張著，迷茫地看著世子殿下，忽然抿起，眉頭又皺起來。

“你還瞪我，你還敢瞪我，我是你主子，你不能這麼對我……”李苑坐在床邊摟著影七細腰更，頭埋在影七前，鼻息間嗅著影七上的皂角香和藥味。

哄騙不，世子殿下開始最拿手的耍賴了。

影七無法再抵抗，任由世子殿下抱著自己，垂著雙手，目暗淡：“您別靠屬下這麼近，會、危險。”

李苑心里一涼，索著握住影七的手，仰頭對他出笑來：“誰說你危險的，我是你主子，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世子殿下長發如瀑，幾縷發繞進影七指間，燭下，李苑眉目溫。世子殿下笑起來，能讓人忘了世間。

影七愣了一下，耳朵尖便紅了，偏過頭不敢再與李苑對視。

桃花中唱的不錯，“君心明日莫奈何，我思君君思我”，縱然知道世子殿下這樣一個人心思難追，今日寵幸這個，明日青睞那個，仍舊按捺不住思慕他的意。

“我信你，”李苑摟著他道，“以后你每日都去我房里守夜。”

影七垂著眼瞼問：“給您暖床？”

李苑歡喜道：“行啊……”

影七眼神又黯下去。

眼見著剛哄好些的小影衛又低落了，李苑訕笑改口：“不，只守夜，每夜都來。”

影七咬著，表冷淡，眼神里有些心。

李苑一看小影衛心了，趁機加碼：“我給你添俸銀，你留在書房，有事的話幫我送送信，無事就幫我研研墨。”

小影衛喜歡自己，籌碼都添到這兒了，李苑不信他不答應。

影七猶豫道：“統領會，罰我。”

猶豫就是答應！李苑趁著這時候把腦袋扎進影七懷里猛蹭：“放心，我不讓他罰你。”

影七勉強點了頭。

李苑笑起來，抱著影七的腰一推，把人在床上，自己到他上，手肘撐在影七臉頰旁邊。

影七惶恐看著近在咫尺的世子殿下，輕輕推他：“殿下、殿下……您起來……”

“不許推我。”李苑低下頭，靠得他更近。

影七順從地收了手，揚著纖長的眼睫著世子殿下。

“你是不是只有在我邊兒才能睡著覺？”李苑翻躺在影七邊，側支著頭，牽起他一縷發放在邊，“那我陪你啊？”

影七倏然坐起來，脊背靠在櫥柜上，張地看著世子殿下：“不，屬下送您回去。”

李苑笑了笑，湊到眼睛里寫滿了害的小影衛邊：“你不是慕我嗎？我都把自己送過來了。”

影七像被破了心事，難堪又慌，幾乎摔下床榻，跪在地上，額頭快要及地面：“屬下不是想爬主子床、真的、屬下只想……”

李苑趴在床沿邊，長發垂到影七膝頭，問他：“你想做什麼？”

影七咬了咬，單純地著李苑的眼睛，誠懇道：

“保護您。”

李苑臉上的輕佻笑意褪去，忽微燭下，他抬手搭在影七發頂，結微，啞聲道：“好。”

影七著世子殿下的眼睛，忽然子一，被殿下攬進懷里。影七心里跳得厲害，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苑把下放在他肩膀上，輕聲道：

“影七，你與他們不一樣，他們是父王的，只有你是我的。”

話音落時，李苑覺到影七的子猛然繃，他忽然抬眼，眼睛里似有水，驚詫又難以置信地看著李苑。

嚨里約哽住，脯劇烈起伏，他盡力平靜，卻無法平靜，一切失控失態的狀都無可掩飾地暴在自己主子面前。

這是為影衛的嚴重失職，可他忍不住，難以承心頭涌而出的。

他在影宮熬了幾年，每當熬不過酷刑時，他都幻想著著殿下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所以即便是鹽刑，他也強撐過來了。

影七深深看著李苑的眼睛，渾氣力都被剎那間走，膝蓋往前一寸一寸地蹭過去，還在能更接近一點，他失去了往日的沉靜，仿佛只要能靠得殿下更近一點怎麼都好。

恍惚間，他微微仰頭著李苑，眼神前所未有的脆弱。

李苑雙手捧著他的臉，攬進懷里輕著發安。

影七不知被什麼蠱，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昔日冷淡的聲音帶上了一急切：“屬下……齊王府鬼衛，無影鬼，影七，唯尊世子殿下一人命令。”

他聲音微，覺得自己從未像今天如此接近過世子殿下。

李苑微怔，被語諂麻木慣了的心略微刺痛，他又開始認真審視影七，這個讓他輕易卸下數年多疑的防備，愿意再去信任一個人的小影衛。

他的安靜冷漠讓李苑看不，可他的干凈單純又能讓人一眼到底。

這是李苑得到的第一個鬼衛，也是唯一一個屬于自己的鬼衛，李苑想獨占他，把他攥進手心里。

李苑滿意地著影七的耳垂，指尖順著發至肩膀，角揚了揚:“小哥，貴姓？”

影七眉頭皺得更，沉默著抬眼看著李苑。

“您……記得屬下？”影七反問，眼神驚惶不解。他自以為掩飾得好，在紅樹林替殿下解圍一事，他本打算一直瞞下去。

世子說話的語氣反而更像與他那些狐朋狗友談天說地時一般悠閑:“你這麼傲的一人兒，干嘛當影衛啊。你該去闖江湖，逢而出。”

影七聲音低沉寧靜:

“世出英雄，太平盛世，當一影衛足矣。”

英雄當護天下人，影衛只護心上人。

李苑的眼神忽而變得欣溫和，長嘆惋惜，“怪我從前信錯了人，現在疑錯了人啊。”

李苑微微抻開前襟，出高聳的鎖骨，鎖骨下落了一道疤，是那種匕首捅進去落的深疤，袒在影七面前。

“我知道我沒你過傷多，在你面前這點傷就是大驚小怪，可我高墻大院沒見過世面不是，這點兒傷給我跟我老爹都嚇得夠嗆。”

“這傷還記得嗎。就是上一個影衛給我扎的，當時差點死了。你當時也在，你說你溫裳。”

“我惜命，膽兒小，所以就折騰你們。”李苑角勾起來，“對不住。”

只有李苑知道自己付了多真心，看走了眼要付多代價。

影七怔怔看著世子心口的那道疤，尊貴如殿下，上怎會留下這樣的創傷。他還清楚地記得，這傷是怎麼落下的。

驀然心疼。

“殿下言重。”影七道，“屬下溫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