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震懾西北數十年,從地獄血海里歷練出來的楊家軍精銳,僅面對一人卻死傷數十人,還被那人劫走手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這是無法想象的恥辱。
紊亂的呼吸在雪林里吐出一團團白霧,干凈的積雪被拖出來凌亂的痕跡,坑坑洼洼的雪里有一條延伸的血跡。
“你自己走!”
我這個沒受傷的人反而被阿九半拖半拽的在雪林里走。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皮肉傷,最嚴重是腹部的傷口,每次走動都涌出一股血,黑衣都被浸透。
這樣的傷他也從沒有喊過一聲,一路上都是沉默,現在力竭無法使用輕功,只能和我在雪地里步行。
我回頭,看見身后的雪,發狠的往回抽自己的手,“你自己走。”
我這點力氣都拉的他停頓了一下,他抿著唇繼續拽著我。
行宮外是一片山林,我從小都沒走過這麼多路,還是在沒過膝蓋的大雪里。
走到最后我已經沒有感覺了,幾乎是被阿九拖著走,雙腿麻木,我在想還不如死了算了,頭掛在城墻上。
總比現在我被人找到的時候是個凍的狼狽不堪的尸體。
“我不想……活了。”
反正從來沒有人在意過我的死活。
模糊的視線只看見一身黑衣的阿九走在我前面,一句話我斷成了兩半才吐出來。
“不行。”
我放松了所有力氣倒在雪里,阿九艱難的把我抱起來,繼續往前。
我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能有這種執念,可怕的不像人,誰都無法阻擋他在這個雪原里穿行。
“誰派你來的。”
誰能讓他這麼忠心耿耿,父皇,母妃,還是三皇兄?
“我自己要來。”
一個暗衛什麼時候能有自己的思想了,我想說話,結果呼吸都困難。
低沉的聲音在雪林里被埋在落雪之下。
“你不能死。”
“保護你是我的職責。”
“……我不想你死。”
我沒有死成,再睜眼是簡陋的篷布。
這里是父皇率領心腹駐軍的軍營,駐扎在行宮外三百里。
備受矚目的李小將軍也在,一瞬間我就想通了所有關節。
召回李小將軍,早已準備好的駐地,一場請君入甕。
我是被外出查探情況的李小將軍撿回來的,沒人提到阿九,也不會有人知道他,他是不能見光的皇室暗衛。
這里的所有人都沒想到我會活著跑到這里來,我的死是他們的預期,活著是意外。
沒有人期待我活下來。
耳畔忽然響起昏睡前那句輕語,“我不想你死。”
阿九不見了,我無論對著身后的陰影喊多少次都不會出現。
違背了命令去救一個被拋棄的棋子,打亂了他們的棋局,這個后果一個小小的暗衛承擔不了。
我在軍營里閉門不出,越發安靜的養傷。
第二年的上元節,圣駕回宮。
打著清君側,斬妖妃旗號擅自領軍回京的皇后哥哥被判了謀逆,斬立決。
這個男人斬首那天,不肯下跪,對著皇宮所在的位置破口大罵。
“妖妃蠱惑圣心,挑撥太子與圣上父子之情,罪該萬死,圣上被奸人蒙蔽!”
劊子手斬下他的頭時,他的頭依舊保持著怒目而視的樣子。
第二日朝堂之上,圣上落淚,痛斥太子罔顧人倫,竟與楊家軍一同圍行宮,覬覦圣駕。
痛心疾首的回憶太子才五歲就帶在身邊一同上朝。
“太子仁愛,卻優柔寡斷,毫無決斷,楊家居心叵測,攛掇太子行大逆不道之事,破壞天家之情!狼子野心!罪不容赦!”
滿朝文武紛紛下跪,頭抵地面,噤若寒蟬。
圣上接過大太監呈上的錦帕,擦了滿臉淚水,沉重的字回蕩在金鑾殿之上。
“朕感念父子之情,不忍殺子,廢太子,囚于別苑,望其靜心悔過。”
太子被廢,囚于皇宮外別苑,羽林衛親自看守,無人可見。
楊老將軍傷情復發去世,楊家下獄,成年男子一律斬首。
與楊家來往密切者都被帶走,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