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有多長？十八歲的無法想象。

孱弱的使父母始終覺得對有所虧欠，頻繁的出醫院導致甚至沒有正經上過幾年學，即使是那些熱鬧喧嘩的兒樂園，也從來只敢站在遠看著……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安寶乖，等以后治好了病……

有那麼多，那麼多想做的事，每天都在期盼著能變得健康，可是如果……如果一輩子都無法醒來，會變得怎樣？

永遠……做一個機人？

離開醫院后，顧安寶像一沒有靈魂的軀殼沿著道路緩緩前行，不知方向，亦沒有目的地。

不知道為什麼，行走時的協調好像差了許多，變得越來越沉，每一個抬的作有明顯的滯后。

顧安寶心中愈加苦，想著，這是不是也要壞掉了……

環顧四周，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離開了繁華的商業圈，走在一條相對安靜的馬路上，兩邊是高檔住宅小區的院墻，院里種著不知名的大樹和綠意蔥蘢的爬藤植。

腳下突然一停，上半卻已經前傾，整個直接向前栽倒！千鈞一發，抓住了旁邊圍墻的鐵欄桿，險險穩住了重心。

……好像開始不聽使喚了，遲鈍也更加明顯……

顧安寶不敢再，就著院墻朝外凸起的石臺坐下，稍作休息。

前面不遠，是這片住宅小區的正門。

今天似乎有人搬家，時不時有人將不要的家搬出來，堆在旁邊的人行道上，等著專業回收人員把垃圾運走。

舊沙發，舊桌子，舊電視，舊茶幾……鍋碗瓢盆，大小紙箱，七八糟堆在一起。

兩個男人合力搬出來一臺機人，扔進這堆即將被理掉的垃圾里……

機人表皮斑駁，漆層落了許多，出里面趨于氧化的金屬。看起來，像家用機人momo，不過外形更為笨重些，應該是早期的家用機人。

電子科技類的產品，總是更新換代得極快。

手機用個一兩年幾乎可以算是古董，電腦則最多三五年就需要換一臺，至于機人，因為芯片可以不斷升級，所以持續的時間稍長些，但是富裕的家庭仍然會因為每年的新品而去頻繁的更替家中的機人。

顧安寶靜靜的看著倒在垃圾堆里的機人，它陳舊，笨重，老化……看起來，既不觀也不實用。

想到自己。

自己，又能堅持幾年呢……三年？還是五年？然后被人們像廢品一樣拋棄？

顧安寶只是想想，便已經覺得不寒而栗……

那樣的未來，不想要！

又有人過來，一個騎著三車的老頭。他似乎看中了這堆廢品，跑過來挑挑揀揀。發現機人時，立即面欣喜。

機人的外殼可以當做廢舊金屬回收，里面的電路板和芯片也能賣錢。

老頭一個人搬不機人，從三車上取了工開始敲敲打打。搬家的人抬著柜出來時，看見了老頭，竟也沒有阻攔的意思，只瞟了一眼就進去繼續搬東西了。他們大約覺得機人被人撿去也無所謂吧，反正……都是已經扔掉不要的東西了。

顧安寶眼睜睜看著，機人被老頭拆一截一截的，搬上三車……

遍生寒，只覺得渾都是冷的。

再不能看下去了……

不敢想象，若是自己……若是自己此刻在這里倒下，是否也會像這樣被人砸斷手腳，然后肢解回收？……

顧安寶苦笑。

會的。肯定會的……

扶著墻，艱難的站起來，轉一步一步往回走。

作遲緩，行走得磕磕絆絆，路過的人紛紛向投注異樣的目。

顧安寶不敢抬頭，唯恐被人發覺自己是機人，努力控制著這開始失靈的，往那沒有人的偏僻小路里去——

等到陳昱珩知道顧安寶失蹤的消息，已經是三天后了……

坐飛機返回清江市，剛回到他那三居室的公寓里，就接到了的電話。

“陳總，阮阮丟了！”

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陳昱珩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怎麼回事？”

又是著急又是委屈，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樣說道：“沈小姐一直拖著不肯見我，我實在等不了就去片場堵！好不容易見到，結果說阮阮不見了，也不知道阮阮在哪里！”

陳昱珩蹙眉，“去技部用衛星定位查詢當前所在位置。”

“……我權限不夠。”

機人的當前位置，屬于顧客的私的一部分，所以如果員工要查詢必須經過層層審批。

陳昱珩已經開始不耐煩，“我會用手機給你發授權碼，你查到位置后馬上把位置發到我手機上。”

“是的，陳總！”

所有RK的機人，部芯片都支持衛星定位系統，很快就查到了顧安寶的位置，并快速發送給了陳昱珩。

陳昱珩一看位置，居然是在一個不知道名字的死胡同里，眉頭皺得更了。

怎麼跑到那種地方？

“陳總，維修部的人已經安排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陳昱珩用手指在屏幕上拖地圖來回看了看，道：“那地方恐怕車子開不進去……你們先過去吧，我也去看看。”

“好的！”電話掛斷。

陳昱珩拿起車鑰匙也出了門——

顧安寶的位置離他不算遠，開車十分鐘左右就抵達了附近，只是這片地方屬于比較老舊的住宅區，房屋老，道路更老，路的兩邊都違章堆放了很多雜，使得原本狹窄的道路更加難以通行。

陳昱珩的車停停走走，最后實在不能往前開了，索下了車，沿著小區外面步行。

地圖上的發亮的標記點忽地一滅，陳昱珩的步伐也隨之頓住，心像是被人突然揪了。

間隔了兩秒，標記點又忽地亮了，陳昱珩不敢耽擱，朝著亮點位置更快的走去。他已經可以肯定，機人這是快沒電了！

電力不足，標記點時亮時滅，陳昱珩越走越快，最后幾乎跑了起來——終于在一個拐角，看見前面死胡同的盡頭有一堆布滿灰土的廢舊紙箱，而紙箱的后面，出兩只半耷拉的貓耳朵……

陳昱珩提起的心，立時放了下來……膛里面好像有個地方，咔一聲，開了一個小小的裂……有什麼東西，正在涌出來，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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