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俊珩還記得。

那天在游樂公園，孩兒提著厚重的撐沖他奔來。

他那天飯局遲了點，剛到的時候發現眾人不知怎麼都聚集在沙發那塊兒。

俊峰的王總一直養著的人今年大四畢業要回老家，回去前打算再找金主要點票子，于是將同校的幾個師妹介紹了過來。

音樂學院的氣質不比學表演的差到哪里去，在古典樂的熏陶下，這群孩兒心里的想法再世故，手指上樂時總能裝出那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仙樣。

巧的是這幾個孩兒都是學西洋樂的，不知誰提議了一句讓這幾個小妹妹合奏表演表演助個興，于是眾人放下酒杯，開始玩起了高雅。

協奏曲放音樂廳里聽是雅致的，可惜到了這兒就了靡靡之樂。

林祝是最辛苦的，吃個飯還得背個大提琴過來，紙片般單薄削瘦的孩兒看著還沒那提琴重。

也是宋俊珩從王總手里把要了過來。

有人打趣他，我們宋這是頭回挑人啊，不怕夫人吃醋了？

宋俊珩笑笑沒言語。

林祝怯生生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但宋俊珩也沒要做什麼。

他就是坐在沙發上，手里夾著煙，問會拉什麼曲子。

林祝是專業學音樂的，宋俊珩知道的都會。

其他人一開始以為宋這是被家里那位管得嚴了，所以今天決心尋刺激了

誰知道宋俊珩把要過來后，把小人當了點歌臺，他說什麼，拉什麼。

眾人唏噓，到底是家里有個惹不起的夫人。

恒浚的前舒總要是沒死，他宋俊珩可能連點歌的膽子都沒有，那位是出了名的溺兒，也就是死了，不然宋俊珩還真未必能娶到舒小姐。

飯局散場，來的孩兒中只有林祝要回學校。

車子里，宋俊珩喝得有點多，仰著頭閉眼小憩。

林祝細聲說了句謝謝。

宋俊珩頭微，半晌后夸大提琴拉的不錯。

林祝大著膽子問，宋先生喜歡聽？

宋俊珩語氣徐淡，我有個朋友也是學大提琴的。

林祝了然，朋友？

他緘口，很明顯不想多說話，林祝也不好再問，車子開到離學校最近的公車站后停下，林祝下了車，又從后備箱拿出了的大提琴。

從頭到尾也沒什麼攀枝的作，反倒讓宋俊珩有些不解今天跟著過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孩兒站在車外，笑眼盈盈。

宋先生，我是因為謝你才給你拉這麼久大提琴的，下次再想聽我拉的話就要付錢了哦。

宋俊珩反倒因為這句話愣了片刻。

后來在游樂公園見，他原本只是離開下屬接了個電話，林祝以為卻他是一個人。

有些小心翼翼的問他，宋先生一個人來玩？

宋俊珩搖頭，又問，和朋友一起的來的嗎？

他可沒有這個年紀還來游樂公園玩的朋友。

林祝語氣里總帶著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他，那是和太太？

舒清因嗎？

他們從來沒有相伴來過這種和利益不沾邊的地方，應該也不喜歡。

當時林祝正好在攤位前買冰淇淋，二十五塊的冰淇淋在游樂公園部屬于正常價，林祝是勤工儉學，有公園的員工折扣，但還是出了疼的表。

還在英國念書的時候，那地方面積不大，價倒是高得不行，有個人吃甜點，每次忍不住買這玩意兒的時候也會出這種表。

林祝這樣子，很像那個人。

宋俊珩又很快想到舒清因，可能會直接買下整個攤位。

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居然已經能揣測到的行為了。

舒清因的父親在十八歲生日那天送的那枚價值過億的翡翠手鐲，就那樣戴在手腕上，無論洗澡還是睡覺都不取。

是個懂玉的人都心疼，但卻毫不在意。

之前每年的生日，父親都會送禮，這是最喜歡的，所以要戴著。

這枚手鐲的價值到底如何連城，與無關。

獨生當然能獲得父母所有的寵，無憂無慮的將旁人真正在乎的東西當外之。

從知道要娶的那天開始，就知道不一樣。

不一樣到連婚前協議這種東西都不在乎，宋家的財富積累到如此地步，照樣不在意。

宋氏拿不到這次項目，對而言不過是婆家損失些錢，但的娘家仍能保證食無憂，自然不用替丈夫著想。

宋俊珩恍神了很久，才收起手機，看向似乎是要準備出門舒清因，“你怎麼起這麼早？”

“我媽今天會去公司查崗，我得早點過去，”舒清因又想到什麼，頓了頓說，“昨晚你跟我說的事兒我沒法幫你說，我不能拿我媽的政途替宋氏做嫁。”

舒清因這話說的并不好聽，但就是實話。

政策不斷更新，多樓宇轉瞬間傾覆，徐家仍像茂郁蒼樹般屹立于中心。

外人覺得宋舒兩家聯姻是門當戶對，但實際是宋氏高攀。

舒清因有的資本直接了當的拒絕丈夫的任何請求。

“我知道，”宋俊珩收回目，看向提琴，語氣平淡，“這周末我有事理，不會在家。”

舒清因擺手，“嗯，隨便你。”

又想，這周末自己好像沒什麼事可做。

正好，在家躺著吧。

***

電梯到舒清因的辦公樓層時，剛出來就看見自己的助理從辦公室出來，手里還端了杯茶。

人剛到，這茶不可能是替沏的。

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沒遲到，是徐琳士來早了。

助理一個二十好幾的大男人是用苦的小媳婦兒表看著，“剛沏了杯，徐董說涼了，現在又說熱了，我太難了。”

舒清因同的看了他一眼，“那下次你買個溫度計備著。”

助理點頭，“您快進去吧。”

舒清因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剛推開門就看見徐琳士正站在的書架前晃悠。

一墻的書，不單單是建筑專業的，各類都有，不是文庫當然不能都看過，只是這些書很多都是爸爸留下的，一本沒理，通通搬到了自己辦公室里。

徐琳士穿著套裝，長發盤起，出細長的脖頸，干練又明。

回過頭，耳邊的akoya珍珠耳釘比的瞳孔還要大上一圈。

“來了？”徐琳士沖努了努下：“坐吧。”

舒清因心里不太舒服，這辦公室到底是的還是媽的。

“徐董來這麼早有什麼事嗎？”

徐琳士踩著高跟走到會客沙發邊，扶著尾慢慢坐下，而后才回答的話，“今天不用去三局那邊，所以過來看看。”

新建三局剛拿下鄰省的市政大樓項目，局里大半的資深員工都跟了過去，局里最近空，自然也不用徐琳士天天過去監工。

舒清因不解，“既然不用上班，你干嘛不多睡會兒？”

徐琳士皺眉，“那也要我睡得著，不然干躺著？”

從媽家里到恒浚，坐地鐵要經過死亡三號線，開車也得堵上個半天，早來了這麼久，估計是四五點鐘就醒了。

舒清因年輕，自然是不理解四五點就自然醒的人構造是怎樣的。

徐琳士也不玩手機，更別提現在年輕人所鐘的躺床上玩手機的娛樂項目。

如果丈夫還在，至邊還有個能說話的人。

同床共枕多年，忽然又了一個人睡，早晨起來邊的床單，溫度是涼的。

啊，原來那個人不在了。

這樣強烈的既視又會突然冒出心頭，然后再也睡不著了。

因此早起的習慣就這樣在無意識間定了型。

寒暄完，舒清因沒話說了，也不知道跟媽說什麼。

從小到大，家里就實行慈父嚴母的家庭教育制度，兒又天生親爸爸，爸爸走了這麼幾年，和徐琳士就更沒什麼可聊的了。

徐琳士看著兒，狀似不經意問，“過不久政府要公開拍賣的那塊地皮，況你都了解了嗎？”

舒清因點頭，“怎麼？”

“三局這會兒力都放在了鄰省那邊，我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機會落在八局頭上，”徐琳士言簡意賅，“一旦蓋章，建筑商招標是遲早的事兒，這項目我會幫你爭取到，你自己也上點心。”

這兩年新建三局和八局的營業收咬的很死，雖然三局仍然保持著接近三百億的營業差，但實際上完全歸屬于母公司的純利潤已和八局不相上下，利率也不再是一騎絕塵。

徐琳士擔任總經理這幾年，三局利潤一直睥睨于各分局之上，直到八局那邊的領導班子換了。

八局總部位于臨海金融城市，論地理位置比三局好上一大截，得虧徐琳士背靠整個徐家，這些年拿下不一二線城市的地標級建筑開發權。

恒浚集團中目前只有接近百分之十的份隸屬國有，是徐琳士的個人份就超比重不，這其中彎彎繞繞牽扯過多，就算這次三局拿不到項目，有恒浚傍，也絕不會虧。

舒清因漫不經心的問：“媽，你覺得宋氏能拿到嗎？”

徐琳士瞥一眼，“這還用說？如果宋氏能拿到，我會說爭取這兩個字？”

之前徐茜葉跟說宋氏這回懸，還真是一點不錯。

徐琳士反問：“這話是俊珩讓你問的？”

舒清因沒說話，徐琳士也能猜到了。

“沒有可比，你自己也知道吧？這事兒我不能手。”

舒清因當然知道，這話早和宋俊珩說過了。

只是當時語氣很堅定，這會兒不知怎麼又莫名替他問了出口。

徐琳士見沒什麼疑問，于是換了個話題，“晚上有什麼安排沒有？”

舒清因搖頭，“沒有。”

徐琳士滿意的舒了舒眉頭，“正好，六點半君臨酒店，別遲到了。”

“干什麼？”

“和沈氏一起吃個飯。”

舒清因一聽這姓就渾不舒服。

抱著希問：“沈氏的誰啊？”

徐琳士白了一眼，“你說呢？”

舒清因撇，“那我晚上有安排了，我不去了。”

徐琳士覺得莫名其妙，“你剛不是說沒安排？怎麼這會兒又改口了？”

舒清因哪兒能跟他媽說真實原因，含含糊糊半天也找不出個不去的理由。

“你這是什麼態度？”徐琳士沒了耐心，以為舒清因又開始耍任了：“我讓你做什麼你都要跟我反著來，舒清因，你是被你爸慣的這臭脾氣還沒扭過來呢？”

舒清因非但沒怵，反倒低聲喃喃，“我這臭脾氣到底傳的誰你心里沒數嗎？”

徐琳士終于開口責斥：“舒清因！這就是你跟你媽說話的態度嗎！”

舒清因剛要說什麼，助理正好端著新茶進來，只進來了半個子就覺到了辦公室里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哭無淚，徐董這是又和他們舒總吵起來了。

母倆終于發現有外人旁聽，這架還是沒吵起來。

“你要還把我當媽看，今天晚上就必須過來，我不接任何你不想去的理由。”

助理端著茶聽見徐董直接下了命令，然后起推門而出，全程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心想這茶算是又白泡了。

舒清因自己也知道，沒那膽子真跟媽對著干。

所以心里再煩躁，晚上的飯局也還是要去。

等到下班的時候，老天估計也想和吵，果不其然又堵車了。

心煩躁的時候堵車真的能把人的心態瘋，尤其是前排車子那刺眼的紅尾燈，映得舒清因眼睛都變紅。

舒清因從通路況抱怨到市區限外地車輛牌照通行措施還不夠嚴厲，毫不覺得這種一輛車接一輛車買的人也沒無辜到哪里去。

徐琳士說的是六點半，車子開到君臨酒店樓下的時候已經六點二十二分。

現在是飯點，VIP商務電梯這邊也不怎麼得空，幸好靠近電梯按鈕的人替按下了開門鍵。

“謝謝。”

舒清因道完謝，下意識的看了眼這位好心人。

好心人西裝筆，右手還頓在電梯按鍵上，左手著兜，臉是好看的，表卻不怎麼高興。

顯然也是下意識做了善事后才看清是誰。

舒清因神復雜，一時半會愣在電梯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沈司岸撇開眼，聲音有些不耐煩：“你到底進不進來？”

舒清因后退兩步，“我等下一趟好了。”

這麼避不可及，沈司岸反倒還笑了，因為察覺不到他的心思，讓人覺得他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沈司岸語氣懶懶地，“反正待會兒還要一張桌吃飯呢，矯什麼？”說罷，男人英的眉上挑著，琥珀的眸子里滿是戲謔，尾音里還打著轉兒，“啊？小姑姑。”

作者有話要說：鴨鴨：我！來！了！前夫哥！b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