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中午好。」我心虛地朝他招招手。
「這麼早,去哪呢?」阮珩配合著我的演出,故作不知地問我。
我支支吾吾了半日沒說出來,之后隨便指了個地方,「外頭的桂花糖挺香的,饞了。」
于是他隨意一抬手,掌心出現了我剛剛胡謅的桂花糖。
我一邊微笑接過一邊心里罵了他不下百遍。
但我怎麼能這麼容易放棄呢?
地上跑不掉,我還不會走水路?
小院背后有一池塘,直通外頭的河水,我只要施個訣從那跑就行了。
而且這回我學聰明了,挑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小院里一片寂靜。
我果斷跳進池塘里,但沒游幾米,又被阮珩這丫的逮著了。
我這個小師叔表面看著溫溫和和的,實際上一點都不好說話。
畢竟阮珩能有什麼壞心思呢,他就是一肚子壞水而已。
「阿菁,大晚上的又打算去哪呢?」
這回他的臉色好像沒這麼好看了,語氣也隱隱有些不耐煩了
我指了指池塘,「我打算救魚呢,他們好像快淹死了。」
阮珩不想聽我解釋了,這是我今天第六次嘗試脫離他的掌控,從早上開始主意就沒停過。
這會子阮珩直接把我拎起來,丟回房間去了。
「小師叔我發誓,我下次一定不跑!不對,沒有下次,真的。」
「對不起,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信任可言。」阮珩無情道。
我:……
6
我拼老命跑出去的原因還簡單,還不是為了我師父。
聽聞師父投胎成國公府的世子,皇族算計,家族榮光,制衡世家,樁樁件件都落到他肩上。
昨日下凡的時候,我在皇宮門前見到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黑發如墨,容如雪玉,飄逸如仙。
只是他身邊已然牽著一個女子,那女子嬌嬌柔柔的,一襲暖粉色長裙,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羞澀地低下頭。
那個姑娘叫念念。
我第一次看到師父用那種充滿柔情蜜意的目光看著他人,既是含情脈脈,又讓人心癢癢的。
但無奈,他看我的時候,從來都只剩下疏離和淡然。
但我還沒來得及再看一次那女子的容貌,阮珩便抬起手擋住了我的視線。
「嫉妒不嫉妒?」阮珩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拖長了一點音調,輕嘲的意味更明顯。
「不嫉妒,就是有點恨。」我皮笑肉不笑地道。
「恨就對了。」阮珩故作玩笑地道。
我忍不住用手捶了他一拳,他也沒躲開,就是找了個附近的小院落腳。
現下已是月上中天,我托腮看著窗外的月,亮晶晶的大玉盤很好看。
都說師父他像天上月,非常人能肖想。
「阮珩,我想喝酒。」我隔空對外頭喊道。
師兄們說可以借酒澆愁,其實整個瑞云山都知道我對師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師父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半晌之后,阮珩已經立在窗外,撩袍坐下,靠在藤椅上顯得愜意無比。
酒沒有半滴,花茶倒是有一壺,還有一盤葵瓜子。
我走出抓了把瓜子,靠在另外一張藤椅上。
「你到底喜歡他什麼?」小師叔給我倒了杯茶,茶煙裊裊,模糊了我的視線。
他肯定指的就是我師父。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覺得他好看吧。」我含糊其辭。
這個答案肯定是糊弄不了阮珩的,他側頭看著我,「阿菁,我也好看,你要不試試喜歡我?」
我別過臉不去看他,埋汰他道:「小師叔,你一天幾頓仙氣,怎麼飄成這樣?」
阮珩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天上的月。
「師叔,我突然想起個事,」我一翻身彈起來,湊近他道:「我昨日看到站在師父身邊的女子,很眼熟,眉眼間那種感覺,好像在哪見過。」
「哦?」阮珩可能是來了興致,坐起來直視我。
我思索了半晌,「說不出哪里像,但看到她的時候,熟悉感一瞬間充斥著整個腦門。」
「你是不是記得什麼?」他面色驟變,目光沉如水,試探性問道。
「不知道,不記得。」我看著他的眼睛輕輕搖頭。
此時他淺淺的鼻息瞬間撲在我臉上,溫得很,其實我還挺喜歡這種柔和的感覺,就像是感情,
太熱烈不好,太涼薄傷人。
7
又靜靜地過了幾日,這幾日的光景在天宮不足一提,但在人間居然讓我感覺過了整年。
我是被鼓聲吵醒的,滴滴答答的吵得我心煩意亂。
一躍而上屋頂,我看見了滿目的紅。
禮樂相和,霓裳錦繡,想來傳說中的十里紅妝,也不過如此吧。
細細地打量了一下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的那人,平日披散的頭發此時高束,往常的一身白衣的,今日竟然身穿大紅喜服騎著高頭白馬,卻不是朝我這個方向來。
師父即使是穿大紅的喜袍,我還是感受不到喜氣,他也遠不如小師叔來得張揚熱烈。
他是去迎喜轎的,我忘記了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好運氣,反正不是我。
整個京城沉浸在一片喜氣之中,特別是國公府張燈結彩,紅綢子就掛在屋檐下。
想到他今晚會從喜嬤嬤的手里接過一桿紅綢緞纏住的烏木秤,揭開紅艷的蓋頭,看到身披鳳冠霞帔的新娘,然后和她執手合歡過這短暫的人間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