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猛然湊近過來,與我面對面,「你當他費盡周折把你帶回來,真就為跟你再舉辦一次婚禮?」
「你老公要吃你呀,天真的蠢貨!」
「唔唔……」
這張人臉環著我轉了一圈,可怖的聲音帶著惡意的笑,「知道狐妖家族的傳統儀式嗎?」
后腦仿佛有只手拽著我頭發狠狠一扯,逼迫我仰起頭來。
人臉懸浮在上空與我對視,繚繞霧下的雙眼泛著兇紅的詭光,貪婪而邪惡,「狐妖家族的成年盛典,殺死新婚之夜的新娘,剖開她的胸膛,擷取她炙熱的心臟,她用愛與身軀獻祭,為我們獲得至強的法力和永駐的容顏。」
我停下掙扎,驚恐地看著他。
他閉上眼,作出深嗅的神情,「你真的太香!他馬上就要修出四尾了,缺的,就是你這種千里挑一的美味祭品做助力。」
拽著我頭發的力道一松,沈應反繞過來貼在我臉邊,與我一起看向鏡子。
鏡中映出我發白的臉和他那可怖的面孔,「不信嗎?」
「知道到剛才的動靜是什麼嗎?后山關著只大妖,當年沈易舟父親用命設下結界將他禁錮在這,他和沈易舟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結界馬上要破了。」
他一點點松開對我的束縛:「沈易舟要是無法趕在大妖沖破出結界前修出四尾,到時候,死的可就是他嘍……」
「磔磔磔……我真是同情你。」
沈應絲毫不掩飾一腔壞意,「我饞你卻又不能殺你,可我更惱的是那小子事事都這麼順利……」
「哎,真難過呀,想活嗎?無能的祭品?」
捂著我的手終于松開,我捂著喉嚨一陣猛烈嗆咳,后退開警惕看他,「告訴我這些,你,你是想要我做什麼?」
「不是要你做什麼……」他轉回我面前漸漸凝出一副人身,黑霧繚繞之下隱約可見原本面貌,沈應抬手幻出一把匕首,忽然放柔聲音,「我是來幫你的啊。」
他將匕首放入我手中,詭紅的雙眼盯著我,「他要是心中沒鬼,這場婚禮自然只是普通婚禮,要是有問題……你也有二手準備不是嗎?」
我入魔般怔怔與他對視,聽著他蠱惑般一字一句說:「如果他要你的命,你也別讓他活,拿著這個東西……刺進他胸膛。」
窗扇自動打開,沈應又化成一攤黑霧,朝著那方向后退,「磔磔磔……真到那一步,別讓我失望啊,新娘子。」
9
我坐在床邊怔怔出神,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剛回來的沈易舟。
他進房間后沒走兩步,忽然神色微變瞬間警惕起來,目如利刃般掃過房間每個角落,最后停在我身上。
不知怎麼,這一瞬我有點心慌。
沈易舟走到我面前,半蹲下來探尋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來過嗎?」
我轉開與他對視的目光,壓下無名的緊張鎮定撒謊:「奇怪的東西?除了外面的動靜,沒有別的怪事……」
他臉色一頓,將我臉色的長發往耳后攏,輕聲說:「那就好,你好好休息,我……」
忽然有涼風吹來,沈易舟說一半的話停住,目光錯開看向我身后那扇打開的窗戶。
那是剛才沈應離開的地方,我沒去關窗扇。
我看著他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心頭咚咚一跳。
沈易舟定在原地片刻后抬手將窗關上,「這里風大,晚上睡覺不要開窗。」
「好……」
他回過身,神情中多了一絲晦暗,卻仍對我笑,「休息吧。
」
我開口試探:「沈易舟,剛才外面那是什麼動靜?」
「沒什麼。」他保持著完美面具,風輕云淡地略過話題,「不用擔心,我都已經解決好了。」
「是嗎……那就好。」
沈應的話滾過心頭,我抿了下唇,特意問:「那婚禮還能如常舉行嗎?」
沈易舟頓了頓,肯定地告訴我:「能。」
我心頭一墜。
10
最后一抹斜陽墜入山坳,天邊殘留的光亮徹底被黑夜吞沒。
銀盤般的圓月亮當空高掛。
幾個狐妖幻化成的女人來幫我梳妝簪發,換上那身華麗的鳳冠霞帔。
她們不像那三小只嘰嘰喳喳話多,從頭到尾都很安靜,即便我主動開口也不搭理。
木偶人般做完一切后,就默默地離開。
我靜坐在床邊,墻上時鐘一分一秒走過,指向了午夜十二點。
噠,噠,噠,噔!
整個房間如虛影漸漸消失,有四條狐貍抬著大紅花轎踏過虛空而來。
花轎后跟著狐貍,它們隊伍吹著嗩吶敲鑼鼓,滿面喜氣洋洋,所有狐貍皆著吉服眉間一點紅。
花轎落地后樂聲驟停,狐貍們兩腳站立,朝我抬手作揖,眼眸彎彎笑意盈盈,「請新娘上轎!」
大紅帕頭自后飄來覆在我頭上,轉瞬移影,我都不知自己怎麼坐進轎子。
只聽外面一聲:「起轎!」
樂聲復奏,轎子微微一晃騰空而起。
我掀開蓋頭一角,從轎子的窗欞望出去,狐貍抬著花轎在萬丈高空從月下走過,天幕近在眼前,月亮仿佛觸手可及。
無邊冷風撲面而來,我放下手。
須臾后,轎子平穩落地。
泛著珠光的瑩瑩白霧從掀開的轎簾涌入,一只指節修長的手伸過來,穩穩握住我的手,熟悉的聲音隔著紅帕響起:「遙遙,下轎了。
」
握住他手的一瞬,我竟有種這場才是我們真正婚禮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