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著我的手指,平靜的說「我當時也不懂我爹為何就要做那大將軍,留下我和我娘,我怨他,從不肯留下一點時間陪我。」
「可是明珰,不只是我一個人有爹,百姓都有,他們舍得,我也要舍得。」
「邊境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我不能當做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明珰,你要照顧好我們的家,等我回來。」
我扣緊他的手,「齊昭,你別騙我,一定要回來。」
他點頭應了,一勺一勺喂我,分明還是那碗湯,味道卻泛了苦。
夜里我貼在齊昭的心口,緊緊抱著他,聽著他的心跳入眠。
我想,等齊昭回來我一定能做出一頓好飯菜。
院子里種的花到時候也會開。
魯班鎖我也能拆開再復原。
書房里的書也能看個大半。
還有,我們的孩子也會慢慢長大,等爹爹給他起名字。
我醒來的時候,未見齊昭。
披了外衣去院子里再尋不到他的身影,我才意識到,齊昭真的走了。
連告別都沒有。
我知道他想干什麼,卻拿家國大義來搪塞我。
我也知道我留不住他,多一個孩子又能怎樣。
只想他少一份牽掛。
因著楊氏和王氏,我未敢聲張我有身孕,只迎柳知曉。
后來長公主知道了,便把我接過去,太醫把了脈,說已有兩個月大,她這才有了些活力,每日變著法的給我補身體。
都言相思苦。
你離開的第一個月,我夜里常夢你,夢醒卻不見你。
第二個月,我的小腹稍稍隆了些,只是胃口不太好,總是想吐,迎柳跟我說,我種的花開了,我又想你了,齊昭。
第三個月,小家伙有時候會動一下,祖母可喜歡了,我學會做綠豆糕了,等你回來我做給你吃。
第四個月,我愈發嗜睡了,可夢里你不常來,是不是情況不太好,我又拜了拜神佛,你別笑我傻,這一次我不貪心,只想要你平安。
第五個月,花開敗了,你還沒歸。
第六個月,我能拆開魯班鎖了,其實我早就能拆開了,但我害怕我把這些事情做完了,你還不回來,所以我慢點拆,可以騙一騙自己是因為我還沒拆完復原。
第七個月,你回來了。
并不平安。
他們說,你和蠻族首領搏斗摔下了城樓,傷了后頸。
太醫都說,你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你個騙子。
我一遍又一遍地叫你,那雙分外惹人的眸子還是靜靜的閉著,一點都不愿意掀開。
「齊昭,祖母前些日子病了,你放心,我照顧著呢。」
「齊昭,冬至了。」
「齊昭,你當爹爹了,是我們的兒子,很像你。」
「齊昭,祖母給他起了乳名,叫天冬,小家伙很聰明,祖母說像你一樣。」
「齊昭,王氏都告訴我了,你慣會騙我。」
「齊昭,陛下又選了新的丞相,我不是丞相夫人了,你怎麼還不醒呀。」
「齊昭,下雪了。」
「齊昭,我在宮宴上見到了長姐的女兒,和長姐很像,陛下一直抱著她。」
「齊昭,楊家倒了,王尚書也辭官了,你應該也是開心的吧,王氏有個青梅竹馬一直在等她,我挺羨慕的,楊氏是個有骨氣的,我給她安排的金銀鋪面她都沒要,只身離了齊府。」
「齊昭,小天冬會叫爹爹了。」
「齊昭,百珍樓又添了新的菜品,更熱鬧了。」
「齊昭,我會做蓮花酥了,和錦繡糕點鋪的不差多少。」
「齊昭,院子里的花都開了。」
「齊昭,我想喝粥了。」
……
12
那是一個春日的下午,空氣里都帶著甜。
我正在院子里栽著新的花,青絲遮了眼,我輕輕晃了晃腦袋,搖開那捋發。
一下我就看到了你。
陽春的暖光將你暈開來,勾勒出你的輪廓,你自光中走來,懷中抱著小天冬。
「明珰,我回來了。」
聲音似團棉花,擁我到你懷中。
(正文完)
番外一
小叔李瑾才貌不凡,我自小就知道。
凡是李瑾會的,我也會,李瑾不會的,我也要會。
我同他爭了多年,只贏過一次。
祖母壽宴的那天,他喝多了酒,終于肯打開那副護的寶貝般的畫。
我貼著窗子偷瞧,卻不想被別人瞧了去。
細細一看那人,竟是和畫中人如出一轍。
后來小叔一臉胸有成竹的同我說:「阿昭,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賭什麼?」
「賭誰先娶到申家女兒。」
申家女兒?那個京中傳聞頗有出格的姑娘嗎?
「賭注呢?」
「誰輸了,就離開京城。」
能讓小叔離開京城,何樂而不為,我果斷開口「賭就賭。」
再見到那位申家女兒,軟弱可欺,也不知道小叔喜歡她什麼。
她卻向我行禮道歉,像個貓兒一樣乖順,明明是我擋了路。
小叔說,申相喜歡飽讀詩書的賢婿,嘲我不懂詩詞歌賦,胸無點墨,必不會贏他。
我扔了手中的劍,讀起了詩書,一不小心就中了榜眼。
百珍樓二樓的窗子外,我看見了那只貓兒,柔柔的縮在車里。
鬼使神差的,我就下了樓,想逗逗她。
貓兒并不待見我,慌亂的放下簾子,我急忙握了她的手腕。
她說她不悔。
最后我贏了,小叔真的離開了京城。
祖母訓我胡鬧,卻還是和我一起送了小叔。
新婚那晚,我的小娘子好像很怕我,但我娶了她,定會負責的。
她第一次做了飯菜給我,并不好吃,小娘子扯了個謊就想走,我還順著她圓了這個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