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吃完了那頓飯。
又做了份紫蘇生姜紅棗湯讓嬤嬤送去。
她歸寧那天,岳丈只是讓我護好她。
無論我真心還是假意,都只希望能護好她。
可我有愧,我娶明珰,更多因她的身份。
怪我失了方寸,讓貓兒撓到了心里。
祖母猜到了我的目的,借著明珰讓我安分些。
有些東西我忘不了。
我的小娘子真是可愛極了,她舍不得我,我也舍不下她呀。
我那位皇叔,是想要我當那只出頭鳥,我答應了,因為對付的是楊家。
那場宮宴中毒之事,是個開始。
祖母說著讓我安分,卻也要來瞧一瞧熱鬧,我知道,她也忘不了。
小娘子學壞了,總來逗我,不過吃虧的還是她。
申相和她長姐都走了,貓兒很少笑了。
我陪著她,不敢遠離。
那時我才知,小叔自始至終喜歡的都只是她長姐,和我賭一場必輸的局,只是有個理由離開京城而已。
小叔還真是矛盾,費心要我棄武從文,卻又讓我娶申相女兒,又要送我詩詞歌賦讓我保持本心。
可我已經是丞相了,回不去了。
我想的,小叔想的,祖母想的,都只是為報齊家的仇。
那兩個女人,一王一楊,每時每刻都提醒著我血海深仇。
女子也能反映朝堂,我教王氏詩書,偶爾探問其交好貴女,指點楊氏武義,探楊家底細。
我對不起明珰,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只敢在夜里悄悄陪著她。
在她醒來前離去。
她卻還記得我的生辰,冒雪前來等我,捧著蓮花酥撲進我懷里,那一刻我什麼也沒想,全部都是她。
我心疼我的小娘子。
邊境戰事緊張,事情到了結尾,楊家果然把我推向了風口,如同我爹當年。
但我不會再蹈我爹的覆轍。
楊家的脈絡親信已經交呈皇叔,各方證據也有了,只差一個通敵叛國了。
我要明珰等我,我一定會回家。
楊家人狡詐擅權,我親信不多,這場仗打的分外辛苦,我寄回的家書,都被半路攔了去。蠻族,楊家都想讓我死在這。
那蠻族首領,正是我的殺父仇人,十六年前拜楊大將軍所賜,我爹變成了孤軍奮戰。
如今,楊家的人又要將我送上絕路。
好在,我殺了那蠻人,被推下去的那刻,我想我的小娘子就要哭了,拼盡全力扯了人墊背。
全身都是鈍痛的,貓兒的臉也變得模糊了,我想抓住,卻連手指都動不了。
這一次,我要失約了。
蒼天垂憐。我還有機會見到我的小娘子。
我睜開眼的時候,只看到一個縮小版的自己趴在床邊,嘴里咿咿呀呀地說著話。
我只聽清了一句。
他叫我「爹爹。」
我抱著他,去見我的小娘子。
番外二
我十六歲那年被封為太子,并非我多得圣心,因我生母是皇后娘娘。
母后說我優柔寡斷,手段太軟,不是個做皇帝的料子,可那又如何,母后的野心不存在什麼適不適合。
我羨慕李瑾,他樣樣都會,父皇喜歡他勝過我,我唯一比他好的,只有身世。
他自小便招姑娘們喜歡,很會討皇姑母歡心,皇姑母不待見我,我也很少去長公主府盡孝。
個中緣由,我也能猜到一二。
初見申明姝,是一個陰雨天,我被父皇斥責政策論寫的荒謬,負氣離宮一個人走在雨里。
我知道,身后肯定有母后派來的影子。
多可憐,我從來都做不了自己。
雨點稀稀疏疏,卻也涼人,我漫無目的的走著,妄想甩掉身后的影子,我卻迷了路。
周圍房屋破敗,混著泥土帶著腐朽的氣味,一群乞兒抱團縮在殘缺的屋檐下,個個餓的見骨,我從未見過這般瘦弱的孩子,天子腳下,還有這樣陰暗的角落。
青綠色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看其穿戴就知她出身不凡,此刻卻不顧形象讓泥濘沾染了裙角,若是母后看見,定是要責罰。
她身后的丫鬟撐著傘,急促地東張西望,看到我的時候驚了驚,趕緊小聲同她小姐說,那姑娘也不慌,仍舊和那群瘦弱的小孩說著話,遞著吃食。
我腦中很自然的浮現「出淤泥而不染。」
在爾虞我詐的深宮里長大的我,無法不被她吸引住目光。
我忌憚身后的影子,不敢再多看。
許是緣分使然,中秋宮宴上我又見到了她,她清冷如月的樣子在一眾金銀珠寶中是那麼奪目。
申相的嫡長女,申明姝。
我不敢同她說一句話,只能在能見到的每一眼里,克制著愛意,將她烙在心里。
我沒想到,李瑾也喜歡她。
更沒想到,我在她的眼中也看到了我這般的愛意洶涌,只可惜那是對李瑾的愛。
我羨慕李瑾,可也是因為李瑾,我才同她說了一句話。
她說的規規矩矩,禮數周全,玉唇微啟:「見過太子殿下。」
我也只能回的規矩,帶著萬般酸澀:「不必多禮。」
再無言語。
我聽過她叫李瑾,那是少女的嬌羞,眉目都帶著笑,聲音婉轉動聽,她叫的是「瑾哥哥。
」
我只是太子殿下。
母后到底發現了我的秘密,她看不上白衣出身的申家,她的眼里盡是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