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有自知之明!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有爹爹撐腰,安王最終要懲辦的只是你!一個欺騙他兩年的低賤下人,哼,他給你留個全尸都未必!」
字字如刀,刀刀剮心。
是的,低賤草芥怎配得上耀目星辰……
我低下頭,死死捏緊了拳。
她又湊向我耳邊,「爹爹昨日跟我說了,只要你有異心,就讓我隨時以懲辦家奴的借口殺了你,永絕后患!還有你娘,你若不聽安排,你娘只會死得更凄慘。爹爹做事一向果斷,你想想清楚。」
我那可憐的娘。
我尚且過了兩年被人疼愛的日子,我娘卻從未有一天好過。生我養我一場,我怎麼忍心讓她受盡凌辱而死……
我必須要盡快想出辦法來……
我咬住嘴唇,鮮血順著我的嘴角淌落。
外面忽然傳來一聲輕喚,「心兒,你怎麼跑這來了?」
是楚清。
我和宋挽心皆是一驚。
我胡亂抹去嘴角的血跡,宋挽心則像只受驚的兔子,急急往外走,徑直撲進了楚清的懷里,「說來也巧,我昨天帶來的下人患了風寒,我過來看看他。」
楚清溫柔而笑,「心兒對誰都這麼善良。」
呵,宋挽心。
果然是聰慧過人,把我利用到了極致。
我低著頭問安,「見過王爺。」
一陣安靜。
楚清忽然走向我。
宋挽心連忙拉住他,「這種地方哪是你該來的?我們快走吧。」
楚清默了下,竟輕輕推開她,抬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我緊緊垂著眼,不敢迎楚清的目光。
我怕在他眼里看見厭惡和嫌棄……
「抖什麼?本王有那麼可怕麼。」
楚清冰冷又遙遠的聲音。
自頭頂,徐徐壓來。
9
我捏住拳,努力穩住自己的顫抖。
「奴才染了風寒,還請王爺恕罪。」
許是我的聲音太難聽,楚清的大手漸漸松了開。
「既是王妃帶來的人,便先好好養病,不必干活了。」
「謝王爺。」
楚清和宋挽心相攜而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我的心仿佛被扎進了密密的尖釘,生疼生疼。
我知道,楚清認不出我。
一張蠟黃粗糙的臉上,長滿了麻子,連眼皮都是難看耷拉著的。
自被發現我有著和宋挽心一模一樣的容貌后,他們就逼我頂著這樣一張丑陋的臉,終日被人肆意取樂,羞辱打罵。
天底下沒人知道,丞相府還有一個庶女的存在。
只有當他們需要利用我時,才會讓我恢復容貌,扮作宋挽心。
七歲那年,宋挽心入宮玩耍,扯壞了長公主最心愛的風箏。可任性的宋挽心不僅不道歉,還動手推了長公主,以下犯上,惹出了大亂子。
最后是我那大義滅親的丞相爹把宋挽心押到皇上面前,親手打了二十大板!下下都是死手!把小小年紀身體單薄的宋挽心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這事才算了了。
呵,可他怎麼舍得打他的寶貝女兒。
他往死里打的當然是我,可我命大沒死了。
兩年后,我那丞相爹故意在上巳節郊游時,安排人一箭刺穿宋挽心的胸口,以此誣陷他的政敵派刺客襲擊他的愛女,在皇上面前涕泗橫流,成功把對方搞臭。
他的目的完美達成,他的愛女也毫發無損。
差點就見了閻王爺的人,自然還是我。
這樣的事,太多太多。在我十五歲嫁入安王府之前,稀松平常。
我就像他們養的一條狗,隨時都可以被拉出來去送死。
每每我茍延殘喘的時候,我是真的想死。我想,死了可能會更快樂些吧。
可惜,大概連閻王爺都嫌我命賤惹人厭,硬是不收我。
對這世間沒有絲毫留戀的我,直到嫁作安王妃,才燃起了拼命想活久一點的愿望。然而宋挽心和她爹又要把我扔進深淵去。
但是,憶起往昔種種……我忽然就不想認命了!
10
有了安王的旨意,我便去領了藥,躺回屋養病。
和我那心狠手辣的丞相爹對抗,我急不得。對策要慢慢籌劃,先養好身體再說!
可我還沒睡半個時辰,就又被宋挽心給吵醒。這一次,她給我拿了一大堆上好的藥來,尤其是調理嗓子的靈藥,小金丸。
「安王他剛剛硬要帶我去秋獵,可我連馬都騎不好,更別說射箭了!我肯定會露餡的!」
宋挽心的眉毛擰成了結,「你們以前,常常騎馬射獵嗎?」
我點了點頭。
楚清雖然備受皇上寵愛,可他卻并不是溫軟文弱的性子。
騎馬射箭,舞刀弄槍,他甚至十七歲就在北疆戰場上大殺四方,立下戰功無數。
「你抓緊吃藥,尤其要趕快把嗓子養好。我尋了個身子不適的理由,把秋獵的事拖到了三天后,到時候你替我去!」
嘖,真遺憾。
她若是今天去秋獵,當場暴露……屆時,楚清會怎麼想?
我默了片刻,「那以后呢?」
我再了解不過,嬌氣的宋挽心是絕不肯學騎馬射箭的。
曾經就因為長公主在京都貴女中騎馬射箭無人能及,一向看長公主不順眼的宋挽心,既要滅了長公主的威風,又不肯吃苦,于是我自然又成了工具人。
我永遠也忘不了,我那個丞相爹惡狠狠對我說,我若贏不了長公主,讓他的寶貝女兒不開心,就把我和我娘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