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都斷了！還不算重傷？你們想讓清兒傷成什麼樣算重？」

「皇上息怒，安王年輕體盛，很快就能康復。」

「很快康復？那他怎麼還昏睡不醒？要是清兒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誰也別想活！」

「皇上息怒，臣等這就為安王探查……」

這一探查，裝睡不就被戳破了？我趕緊說道，「啟稟父皇，阿清確實一切都好，只是剛剛聊了一會天，略顯困乏，才睡著了而已。父皇切勿擔心，以免驚了龍體。就讓阿清睡吧，睡眠也正是身體的修復。」

幾位御醫擦了擦汗，忙不迭點頭，「王妃所言極是。」

皇上只是哼了聲，沒再多言。他靜靜望著楚清，幾次伸出手去，似是想摸一摸他的額頭，卻終究怕吵到他，只好作罷。最后，他極輕地為楚清掖了掖被角，低嘆著走出了房間。

「挽心，朕有話要同你說。」

我忙應道，「是，父皇。」

我緊隨皇上，一路往花園走去。皇上始終沉默，我為了打破尷尬，只好找了個話題，「父親他早早就在府門迎接皇上了，可是為何不見父親伴駕？」

皇上這才開了口，「聽左驍說，宋愛卿明知我過來得會晚一些，卻硬要頂著毒日頭在府門迎我，結果還沒見著我，自己就先中暑暈了過去。」

噗……是我設計他沒錯，可是這劇情超出了我的想象，簡直大快人心啊！我拼命咬緊嘴唇，才沒笑出來。

「朕知道宋愛卿這麼做，是怕被朕責訓，畢竟清兒是為了救你才受傷。可其實，朕并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清兒愿意舍命救你，足見你在他心里的重要，這是他甘之如飴的事，所以你和你父親都無須自責。

」

我很意外。我其實已經準備好迎接他的責備了……心頭自然是一陣說不出的溫暖。

我正要謝恩，忽聽他又說道，「這兩年，你們夫妻恩愛和睦，朕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清兒過得幸福，是朕和他母妃最大的心愿。然而……」

他一聲嘆息，「這兩年多來，先后為你調理身體的幾位太醫，都言之鑿鑿對朕說，你的身體實在虧空得太厲害，無論怎麼調，也是無法孕育生命了。朕其實早就想和你們夫妻聊一聊，但也是反復斟酌該如何說才妥當。今日突然聽說清兒受了重傷，朕又急又怕，冷靜后便下了決心，這件事須得馬上提上日程。」

我猜到他要說什麼，果然。

「清兒是朕最愛的孩子，沒有之一，所以朕決不可任他無后。他母妃臨終前更是千叮嚀萬囑咐，要朕為他娶個賢德的姑娘，讓他這一生有人疼有人愛，多子多福，平安幸福。朕對她母妃虧欠良多，決不能再讓她的遺言落空。你如此聰穎，不會不懂朕的意思吧？其實朕半年前就跟他提起，想為他納個側妃，奈何他無心，我也便沒強求，只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太醫給你的調理上，心想著，你若能盡快給清兒添雙兒女，他便是鐵了心只守著你一人，朕也不會反對。」

皇上看著我，目光威嚴堅定，「可眼下，朕絕不可能再容他任性。朕明日便將選妃名單遞過來，讓你選兩名最合你心意的姑娘，盡快入府。無論你選何人，朕都不會干涉，這已經是朕給你們夫妻最大的讓步和特權。總之，新年之前，朕務必要看到新妃有孕，朕甚至同意孩子們生下來都歸你撫養。

你若有任何要求，也盡管跟朕提，朕都盡量滿足你。只希望清兒那邊，你趕快說服他。挽心，朕待你不薄，你不要讓朕失望。」

皇上走后，我獨自在花園里站了許久，應是陽光太刺眼，刺得我看什麼都是模糊一片。

我忽然就笑了。

宋小魚啊宋小魚，你上輩子到底是干了多少缺德事啊，老天怎麼就見不得你好呢？

18

楚清此番受傷之事，讓我恨透了宋挽心。

經過內心反復撕扯，我寧可做個欺騙楚清一輩子的卑鄙小人，也絕不讓宋挽心再回到他身邊！就算他喜歡的是宋挽心又怎樣呢？可這兩年我不一樣能帶給他快樂麼？

我下賤，我無恥，我陰險，我鳩占鵲巢……

可只要楚清和我在一起也能很快樂，我就豁出去背負所有這些惡名了！又能如何？

大不了就是死后入地獄嘛。我在人間已經下過無數次地獄了，又有什麼好怕的。所以，我已經做好了詳盡的計劃……

可現在……我欲哭無淚。

我總不能在卑鄙偷換掉他的心上人之后，再讓他斷子絕孫吧？他那麼好，那麼好……沒道理被我這樣傷害。

我神思恍惚地走出花園。

回到房中，本是裝睡的楚清，竟真的睡著了，長長的睫毛濃似鴉羽，在眼瞼下映出一道淺弧。

鼻峰挺拔，薄唇如畫。只是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哪怕他不與我作任何交流，我都愿意就這麼看他一輩子。

可是，終究，我們的緣分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楚清晚膳后醒了過來，御醫又給他仔細診查了一番，然后給他加了些安神鎮痛的藥，讓他晚上能得個好眠。

我喂他喝了藥，又跟他十指相扣依偎著，說了會兒話，他很快就帶著笑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