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我肩頭抽抽噎噎,我說江述那天怎麼消失了,原來是回去找了橋南。
橋南斷斷續續哭了半個小時,我的睡衣都被她的眼淚淹濕了,最后她一拍我的大腿,擲地有聲地說:「走!你不是一直想換個地方看海嗎?我們現在就去!」
上午還在南方小鎮,傍晚我們就到了青島的海邊。
我用腳追逐動態的海浪,冰冰涼涼的,像有人輕柔地吻著。
大海一望無際,夕陽將蔚藍的大海照成瑰麗的橘色。
我捂著隱隱作痛的腹部,暢想道:「我要是死在這片海里,是不是不會那麼痛苦了?」
「江璇!」
橋南強裝出來的笑徹底維持不住,她淚眼婆娑地看著我:「我們去醫院看看好不好?要是真的沒辦法了,我陪你去做安樂死,我不想看你痛了。」
原來她看出來了。
江述纏著我去醫院,我會覺得厭煩,不解他何必這時來獻殷勤?
安橋南不同,她是我今生唯一的摯友,我關乎她的記憶,只有美好和快樂。
如果生命最后的日子是和她在一起,死亡也并不可怕了。
「好。」
15(江述)
在迪士尼里,看到江璇笑著的眼里閃爍的淚光,我徹底明白我做錯了什麼。
我傷害了我最愛的人,我唯一的家人。
小時候我身體弱,經常生病,是她在我身邊照顧我。
學校的同學欺負我瘦小,是她一次次沖出來保護我。
同學都說我是她的跟屁蟲,可我就喜歡跟著她,我想一輩子跟著她,只有在她身邊我才有安全感。
然而,我做了什麼?
我為了別人傷害她,忽視她。
一開始關注林婉夢是因為她稀里糊涂地上我的車,后面她進公司,就跟在我身邊幫忙。
她一開始對業務不太熟練,總會詢問我,看到她依賴仰慕的眼神,我承認我有些沉溺。
這是我在江璇身上從未看到過的,江璇比我大一歲,她成熟獨立,工作上遇到麻煩,都是一個人埋頭鉆研,只在解決后找我慶祝。
長此以往,我心里的天平漸漸產生傾斜,甚至在上海放縱自己沉入林婉夢的陷阱。
我覺得跟江璇在一起的生活太平淡,像一壺白開水,沒有刺激性的味道。
我懷疑我是不是不愛她,只是把她當成認識了二十幾年的親人。
可是出于責任,我告訴自己,回去后就離林婉夢遠一點,好好對江璇。
她已經沒有安全感,開始裝病以引起我的關注。
聽到江璇說分手,我第一反應是荒謬,隨之而來的是慌張和恐懼。
我無法想象沒有江璇的人生該怎麼度過,那是一眼望得到頭的孤獨。
知道她生病后,我喘不過氣。原來她不是裝病,那是她一次次求救的信號,我均當沒看見。
那一秒,我寧愿即將死去的是我。
江璇說,我的出現只會一次次提醒她她被拋棄了,她不想再見到我。
我不愿看到她一個人,我沒聽她的話,我去找了安橋南。
這個女人不喜歡我,她跟江璇說,在一起這麼久我還沒求婚,心肯定野。
我當時嗤之以鼻,后來我知道,她是對的。
安橋南揍了我一頓,問我江璇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太久特有的感應,我猜到了一個地方。
我在那里找到她,我曾偷偷跟著她,把她撿回我們和江媽媽的家。
安橋南去陪她了,我也可以專心處理我的事。
我把手頭上的大部分股份賣給猴子,我想帶江璇回鎮上,陪著她和江媽媽,不論她是生是死。
我剛到青島就接到安橋南的電話。
「你過來吧,江璇要死了。」
我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怎麼可能那麼快。
她躺在床上,頭陷在柔軟的枕頭里,面色蒼白,像一只脆弱的蝴蝶,被雨打濕,依在枝頭,奄奄一息。
「突然就這樣了!」
安橋南趴在床頭哭。
我拿出戒指,這是我換沙發套時看到的,我頓時想到那天她突然提結婚。
她買好戒指,跟我提結婚,我說再等等時,她該有多難過?
「江璇,江璇……」
我一遍遍喚她的名字,把戒指往她的無名指上戴:「我們結婚,我們結婚好不好?」
戒指很順利地套上去。
江璇直勾勾看著天花板,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只低低道:「沒有人愛我。」
「我愛你,我愛你!」
「你說跟我在一起太久,我們更像是親人。」
她聽到了!
我覺得連呼吸都是痛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對不起對不起,不是這樣的,我愛你江璇。」
「沒人想聽對不起,誰都想被對得起。」
「好累啊,我一直在被拋棄。」
江璇閉上眼,那枚戒指從她干瘦的無名指上滑落,砸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我的腦袋像被什麼狠狠敲一下,驚痛和詭異的困意一起襲來,對上安橋南冰冷的表情,我想到進來時安橋南遞給我,讓我幫江璇試一試溫度的水。
「不要……」
我倒在地上,再次醒來,房間已經黑了,江璇和安橋南都不在,地上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枚戒指。
我機械地給她們打電話,不知道打了多少遍,安橋南在微信上給我發了一段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