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圖掙脫他的手,又試圖阻止他帶我走。
葉逢河默不作聲,拉著我往停車場去,把我往車里一塞,他回到駕駛座,車門落了鎖,開始抽煙。
車里靜地能聽見我們彼此的心跳聲。
我把窗戶開了條縫。
「你這樣做,會把自己搭進去。」
葉逢河的聲音啞得厲害。
我心里一驚。
「他簽了知情同意書,你的藥就可以給他,但這藥并不適合他,會引發他體內的免疫風暴。」
「他看不出來,他的醫生當時可能也看不出來,也沒這個機會看出來。」「但萬一呢?萬一寧家追究起責任來,你去醫院拿他病理資料這事可不難查。」
「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把寧鴛也算進去了。」
我笑得咳嗽了起來。
「對啊」我說,「要不要我告訴你我怎麼把寧鴛算進去的?」
葉逢河深深地看著我。
「我以為,你會想到我。」
我愣住了。
半晌,我說:「這件事之后我就從星銳辭職,和你離婚,如果萬一被追究起責任,我會發表聲明說這件事和你,和星銳都沒有關系。」
「這件事帶來股票的浮動很正常的,很多人等著抄星銳的底,這款藥上市之后的前景很大。」
葉逢河砸向方向盤,觸動了喇叭,車的喇叭聲在寂靜的停車場聽起來分外凄厲。
「寧瀟,我在你心里,有沒有一點分量?」
「算了,不重要了。」
葉逢河開車載著我往家回。
我在一種震驚中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14
夜里我做夢,夢見我在懸崖邊,葉逢河拉住我,我激烈反抗,一個不小心把他推下了懸崖。
我大聲地喊,哭得撕心裂肺。
葉逢河叫醒我,緊緊地抱住我。
「沒事了,沒事了,不哭,沒事。」他喃喃地說。
我在他的安撫下再度入眠。
第二天睜開眼時,就看到葉逢河看著我。
我摸了摸他的臉,新長的胡茬兒有點扎手。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撈進懷里。我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好像挺好的。
然后我們各自起床,上班,平靜地仿佛這件事根本沒有發生。
15
只是小組同伴告訴我,依照寧如海的病理資料,他被禁止成為臨床樣本。
「瀟姐,你可能是有點太心急了,你大伯不適合咱這個藥,你也別傷心,我聽說國外有藥企也在咱這個領域研究,聽說也快了。」整理樣本資料時,新來的小伙子說。
我沖他笑笑,內心卻升騰起絕望的感覺。
自從一年多以前,寧鴛告訴我他爸得了骨癌開始,我就著手準備了。
我自然知道免疫風暴,也知道他不適合,但實驗嘛,總要承擔一點風險的,也沒誰拿刀架在他寧如海和寧鴛脖子上簽字。
一旦寧如海簽了字,寧鴛簽了補充知情同意書,寧如海一定會死,寧鴛簽字的動機就會被質疑。
寧家的小輩們覬覦寧鴛的位置很久了,甚至把寧鴛搞下去的資料都是我透出去的。什麼偷稅漏稅,賄賂官員。
每一條都夠寧鴛在里面待幾年。
這些資料當然是我找借口從葉逢河那兒拿來的。
我恍然大悟,原來葉逢河他一直都知道。
他躲在暗處,靜靜地看著我做這一切,然后出手阻止。
16
宋媽媽很適合我們研發的這款藥,我思考再三,將她納入樣本。
跟宋媽媽講這個事的時候,她很高興,說她終于能給我做點事情了,也能為像她一樣的人做點事情了。
我鼻子一酸,沒出息地哭了。
有的人總想著為別人多做些什麼,永遠寬恕,而有的人總在掠奪。
這世界的荒謬之處在于,前者往往沒有多好的下場,后者卻看上去總是能獲得某些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宋媽媽為我擦著眼淚,不住地說「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平靜下來時,宋媽媽慈愛地看著我,說:「小葉是個不錯的人,他對你也好,我現在好好吃藥,多活幾年,還能看到你的下一代,我也能當姥姥了。」
我和葉逢河自那天早上之后,關系又回到了室友。
我和他,仿佛那些曾經的溫存和溫暖都不存在。
對我來說,我很難接受葉逢河靜靜地看著我布局,然后出手打亂。
對他來說,大概也會認為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所謂白月光吧。
我知道他喜歡我,而我,可能也有一點喜歡他。
正是這些喜歡,讓我們很難理解彼此。
見我呆愣著,宋媽媽拍拍我的手,說:「你自己的幸福最要緊,人要往前看,小宋瑜也希望你幸福。」
我幾乎是從宋媽媽家里逃出來的。
我怕自己再待一會兒,會忍不住告訴她,當年宋瑜的腎源就是被寧家人給截胡的。
秋天的街道空蕩蕩的,路兩旁的銀杏葉打著旋兒飄下來。
我走了一會兒,才發現后面跟著一輛車。
是葉逢河。
見我回頭看他,葉逢河停下車。
我們就這麼遠遠地相互看著彼此。
突然,葉逢河下車朝我走來,我竟有了拔腿就跑的欲望。
他拉住我,像把我弄丟了似的,緊緊地抱住我。
我小心地環住他,葉逢河發了狠似的吻上我,不讓我躲,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