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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葉逢河》第11章

我猜這是她的「手筆」。

我跟她組里的組長交代,她的一切研究動向都要單獨跟我匯報。

在下屬狐疑的眼光里,我翻看著寧如海的病理資料。

其實她布的局一點兒也不精巧,堪稱拙劣。

但——手段也許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她要寧如海死,也要寧鴛進去。

她搭上了她自己。

我開始靜靜地觀察她。

她還挺認真,實驗室里最枯燥的工作也做得津津有味。

慢慢地,家也像個家了。

有天她回家,打趣地說她組里小姑娘覺得我帥是眼睛不好,我噴了她一臉湯,臉上的笑意卻從沒下去。

我舍不得失去這種夫妻之間的尋常玩笑營造的家庭氛圍。我覺得自己快要賭贏了。

就連爺爺也說我變了。

母親更是對養了近三十年的兒子的變化感到困惑。從前他們都說我是「小大人」——不可愛,但可怕。

大人就是這般矛盾——既希望你成為一個在商業帝國里游刃有余的掌舵者,又希望你成為一個面對親人時有溫度、有耐心的人。「既要又要」常常發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

果然她一見到寧鴛就炸了毛,我不動聲色地順著她的毛,但那句「我不介意」確實氣到我了。

我從小受到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教育在她面前似乎全部破功。

從十五歲時起,我就沒辦法在她面前做到平靜,更沒辦法因為她的那句「不介意」而不生氣。

「不介意」比寧鴛口中的「為了白月光的媽媽而研究靶向標藥物」更讓我生氣。

我做不到平靜,手里死死地捏著她的手腕。

她很聰明,被我拉到辦公室后迅速就理出了頭緒,比寧鴛聰明得多。

但她提出的解決辦法竟然是和跟我離婚,讓我去找我的白月光。

我他媽哪有什麼白月光?這世界上不就只有她有白月光?

我覺得她沒有心。

盡管非常生氣,聽組里的人說她下午沒有去上班,急匆匆地跟組長說了一聲就走了,我還是忍不住擔心她。

聽到她電話里的哭聲,我就是做不到不去管她。

醫院里那麼多人,她哭得堂而皇之。

她哭得睡著在我懷里的時候,我卻感到非常滿足。

認命吧,葉逢河,我對自己這麼說,你承認你這輩子就是被寧瀟套牢了。

活人是爭不過死人的,但即使我輸了,寧瀟也在我身邊。

我偷偷查了那個叫宋瑜的人,知道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我抱著哭累了的女人,就這麼睜著眼到了天明。

后來我才知道她那日哭的原因。

她那個什麼白月光宋瑜的媽媽因為癌癥住在醫院,醫生說不能手術,現有的藥都產生了耐藥性,只能等寧瀟組里的藥出來。

在組會上,她和組長吵了一架。

我很少看到她那麼著急,竟然不顧科學倫理的要求。

但我看得出,她有著深深的自責。

她將那位老人看作是自己的母親,她是一個沒有母親的人。

這麼想著,我心里好受了很多。

況且,她終于依靠我了,她說:「你還挺暖的,我為我以前對你的錯誤認知向你道歉。」

她終于看到了一點點我。

那些不甘心和徹夜難眠,都因為這一句話撫平了。

我刻意等她出門的時候也出門,為了能多一點和她在工作和床上以外的相處時間。

她去照顧那位老人,我在附近辦事。

出于一種好奇的心理,我也想見見那位老人。

老人很和藹,跟我說她多麼多麼好,我多麼多麼有福氣。

我知道的,我知道好運一向眷顧著我。

那天她在副駕駛上盯著我看了很久,跟我說了一點有關宋瑜的過去,她終于又看到了更多一點點的我。

更重要的是,她心里的那扇門終于為我打開了一點點。

就在我沉浸在這種幸福中時,她在加緊步伐行動,她終究是沒有放棄自己的賭局。

我當然知道她把寧鴛也算進去了,那些資料是我故意給她的。

沒有她,寧家的這些事遲早也會被捅出去。

我抽掉了寧如海簽字的筆。

我幾乎是怒極,拉著她到車里,戳破她。

卻看到了她的不管不顧,她甚至都想好了要辭職、離婚、發表聲明和股價影響,但她唯獨沒有想到我。

我不允許她搭上自己,我不想讓她離開。

我幾乎是質問:「我在你心里,有沒有一點份量?」

但她在噩夢里喊著我的名字。

原本那天我失望了,我在想就這樣吧,我認輸。

人不可能一直贏。

噩夢醒后她在我懷里顫抖著,摸著我的臉、手確認我是不是還在。

那時我就在想,我在她心里的份量比她認為的可能要多一點。

聰明人大多看不懂自己的心。

我們都在裝,她在裝她不在意自己的心,我在裝自己不理解她。

總有一點點好事發生,那款藥對那位老人的病情可能很有利。

我知道那天她又去了那位老人家里。那天天氣很好,她沿著那條漂亮的路走著,踩著掉下來的銀杏樹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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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那條路在我眼里是一幅畫。

很快,她發現了我在后面跟著。

其實我是擔心她。

遠遠地看著她時,我感到了一種后怕。

我好像,差一點,就失去她了。

失而復得的感情是世界上濃度最高的感情,我有一種強烈的想要擁有她的欲望。

我發狠地吻下去,像是懲罰,也是慶幸。

她抱住了我,輕輕地,我將其視為一種回應。

我想我做好了接受她全部過去的準備。

我試探性地問了她。

她告訴了我那個她稱之為「小傻子」的男孩的全部過去。

——原來如此。

我不愿意看見她流淚,但她總是在我面前流淚。

「開心的時候大笑,難過的時候就大哭,不要忍著,才能抵消委屈。」

她有好多好多委屈,那些眼淚,咸咸的。

寧如海去世那天,我默契地不去提參加葬禮的話題,但為了面子上過得去,我還是送上了花圈。

星銳集團不是我一個人的,而我擁有這麼多,實際上什麼都沒有,我只有她。

像此刻,我聽著她那邊的笑鬧聲,問她那邊在聊什麼。

她說在聊我——作為她丈夫的我。

于是我逗著她喊了幾句「老公」。

車里音響播放的肖邦的夜曲平和、寧靜。

世界上美好的感情大抵都是如此,寧靜的,深邃的。

而我,從未如此深愛過一個人——這個人識破了我,侵入了我,改變了我,愛上了我。

-完-

作者署名:任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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