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氣勢不能丟,欲惡狠狠瞪他,忽覺指間一點溫熱,他竟含住了我的手指。
柔滑的舌攪纏在我指尖,他蓄了一泓秋水的雙眸注視著我,我被他盯得忘了自己要做什麼,甚至在那一瞬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誰。
良久,他才將我的手指放出來,唇邊帶出長長一根銀絲。
我終于回神,將手指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全是你口水。」
他嗔怨道:「阿菱,你也是個薄情寡義的。我們第二次見面,你便看光了我整個身子,口口聲聲說著喜歡我,說要帶我走的也是你,如今為何對我越來越疏遠了呢?」
我心虛道:「那時候我以為你只是個男寵……」
他逼近我:「所以,你是因為我的身份不敢愛我?」
我往里縮了縮:「其實也不是,我不夠了解你。」
他道:「你想了解我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登時,我腦子里閃出一個念頭,問道:「假扮女人二十多年是一種什麼體驗?」
朱輕寒先是一怔,隨即大笑起來。
我想這問題有那麼好笑?他不該覺得被冒犯?
可他忽然止住了笑聲,在床邊坐了下來。
隨即他望著明滅的燭火,低低道:「其實嘛,一開始我是很樂意的,稚子兒童也不懂世事,母妃叫我扮個女孩那便扮個女孩,受她影響她沒斗志我也沒有……」
10
「直到她死了我都是個柔弱無害的假姑娘。
「其實她生前深受父皇喜愛,父皇愛屋及烏特許我和皇子們一起上學。
「就是那時候我遇到了我的老師,也就是當今太師,他時常可惜我明明才智聰慧見解獨到卻是個女孩……
「我那時候雖然明白自己是個男孩,卻心里為那句女孩不服氣:憑什麼我是女孩就不行?
「當然,那時候我也沒深究太多,我也不想要皇位。
「直到我再大了些,聲音開始變粗,骨架開始變大,個子越來越高,面容棱角越來越明顯……
「我只能去摳自己嗓子把聲音壓柔,只能學著用脂粉壓一壓面容。
「有天早上一覺醒來,我發現自己長出了胡子。
「我崩潰地翻箱倒柜找了刀子去刮臉,卻劃破了自己下巴。
「我只能借口長了疹子找了張布巾蒙面去聽老師講學,卻不想被他識破發現了我是個男孩……
「我被迫如實相告,他勸我早日向父皇坦誠,可當時的我受母親影響性格懦弱害怕父皇知道真相勃然大怒,便說自己習慣了做女孩。
「老師搖了搖頭說我不可能做一輩子的女孩。
「但他還是找人教了我易容術和武藝,說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可以找他。
「我便依靠易容術又做了幾年女孩,只不過我個頭越來越高,其他皇女都嘲笑我這般身量會找不到相公,這輩子只能做個失敗的女人。
「那時的我又開始好奇:為何找不到相公就是個失敗的女人?
「但我仍沒多想,只不過年歲大了后別的皇女都出嫁了,我卻開始對外邊好奇,時常偷偷溜出宮去看外面的世界。
「在外面我雖然可以恢復男裝,卻還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因為我女裝時用的是我母妃的臉,而我的真容卻和我皇兄也就是當今圣上有幾分像。
「就是那個時候我認識了我那倒霉駙馬,他想升官發財有意靠近我,我卻以為自己在宮外多了個知己好友。
「直到他向我父皇提親時我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有意為之。
「一旦成婚,我是個男人這個秘密必然會暴露。
「我擔驚受怕了好久,終于一狠心在新婚夜毒死了他。
「我同他的尸體睡了一晚上。
「那一晚,我終于想明白似母妃那般溫和忍氣吞聲也是活不長久的。」
朱輕清寒講到此處,對著燭火恍惚了許久。
我等了會兒,終于忍不住問:「后來呢?」
朱輕寒終于回過神,眼睛里逐漸生起光:「第二天,我想著怎麼掩蓋我殺了駙馬這件事。
「誰承想,我那爭氣的皇兄,在我洞房花燭時,領軍進入公主府把當時喝得爛醉的父皇和兄弟們一網打盡,成功發起政變,坐上了皇位。
「而當夜外邊場面混亂,我只顧自己害怕自己殺了人這件事不曾察覺,第二天開門卻見外邊上遍地橫尸。
「這反而替我做了掩護,我拿起地上的劍回房捅了駙馬幾刀,那晚上皇兄戰績顯赫,多添一筆駙馬他也不曾覺察。
「我這皇兄,一同在老師底下聽學時嫌我是個女子并不愛搭理我,能在我大婚時殺兄弒父顯然也沒什麼情分。
「可當他殺完至親之人,發覺自己成了個孤家寡人,眼見還有我這個妹妹,便開始自我感動地關照。
「我自那夜性情大變,他只當我痛失駙馬于心有愧,對我廣招男寵這等豪放之舉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道:「如此說來,你母妃想得也沒錯,你確實因為假扮女子幸免于政變。」
朱輕寒搖搖頭:「可我覺得,這更像是茍且。
「駙馬說愛我,其實是想加官晉爵。
「父皇說愛我,卻不管我的意愿賜婚,只想我有了夫婿成為世俗眼中完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