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后院出來，客棧大廳仍然熱鬧。

一部分住客在吃晚餐，一部分住客在前臺辦理住。

小海從外面幫客人拎箱子進來，正好看到梁煙掀開簾子從后院出來，他問：“姐姐，找到林了嗎？”

梁煙雖然和林鬧僵，但也犯不上生氣。弟弟嘛，要你我愿才有意思的。林都已經把話說到那份上，也沒有興趣再自討沒趣。

何況本來就是日子無聊，旅游的途中找點樂子，也沒認真過。

笑，和小海說：“找到了。不過你們爺太難搞了，門都不讓我進。”

小海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真的？他怎麼這麼過分呢！回頭我說說他！”

梁煙樂得笑起來，從吧臺了瓶可樂，擺被風吹得掃過桌椅，似只黑天鵝般，出門去。

小海把頭探出門，追著梁煙背影問：“姐姐，你去哪兒啊？”

梁煙笑，頭也沒回，回答說：“找樂子去。”

小海盯著梁煙窈窕影，心中暗暗想，怎麼會有林這麼不識好歹的人！梁煙姐姐多好看啊！

他繞去吧臺給客人辦住，沒想到人家就問：“剛剛那是誰呀？是旅客嗎？”

小海心里氣死了，說：“不是！那是我姐！”

“……”那客人一臉不信的樣子，盯著小海打量半天，忍不住說：“……不像啊……”

小海拿著份證辦登記，心想，關你屁事。

林當天晚上沒在客棧住，八點多的時候就拿了車鑰匙出來，準備走了。

那會兒大廳沒什麼人了，小海百無聊賴在門檻坐著吹風，他擋住了門，被林踢了一腳，嫌棄道：“在哪兒當門神呢，坐開點。”

小海哼一聲，抬頭瞧林一眼，“你還笑得出來。”

林奇了，笑道：“我怎麼笑不出來？”

小海說：“梁煙姐出門找樂子去了，你沒戲了。”

林聞言倒是愣了下，但很快就恢復如常，說：“關我什麼事兒。”

他抬手按了下車鑰匙，徑直走向車前，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室。

小海追上來，住車窗，盯著林不死心問：“你真不喜歡梁煙姐啊？我還想讓給我做嫂子呢。”

小海是真覺得憾。

林抬起頭，看向小海。

他沉默了一整天，這會兒終于說：“你們真覺得梁煙喜歡我？”

小海愣了下，疑道：“不然呢？每天都找你，要是真對你沒意思，怎麼不找我，不找別人啊？”

林不知該失還是該自嘲，他笑了聲，說：“白癡。想睡我而已，看不出來嗎？”

小海睜大眼睛。

林不想再跟他多說，升上車窗，將車開走。

他本看不到梁煙對他有半點真心，他是個傻子才會讓玩弄。

然而梁煙比林想象中還要不在乎。

自那晚鬧僵以后，梁煙就沒再找過林。照樣每天睡到上午九十點，下樓吃個早餐，便帶上相機出門采風。

偶爾回來吃午飯，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直盯著林看。的目已經不在林上。

店里對梁煙興趣的男人很多，梁煙很大方，人家找搭訕，都笑著應答。

有時還約著一起去景點，白天出門，晚上回來。

徐知南這幾天長在了林月客棧里，和小海一起趴在吧臺，目在梁煙和林之間來回游走，總想看出點什麼來。

但是這倆人十分讓他們倆失，整整三天，連個眼神對視都沒有。

林不在前院，只有事才會出來，沒事兒就回后院，躺椅子曬太睡覺。

這天下午，林在樹下曬太，旁邊大風扇呼啦啦吹著，徐知南突然火急火燎跑進來，“你還睡得著！”

林平靜地躺在藤椅上，眼睛都懶得睜開。

徐知南說：“梁煙退房了。“

林微愣了下，這時候才終于睜開眼，看了徐知南一眼。

徐知南看在眼里，說：“我還當你真的不在乎，現在知道后悔了？”

林又重新合上眼，懶洋洋說：“關我什麼事。”

徐知南愣一下，跟著在林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來，他盯著林看半天，想從他表里看出點他后悔的跡象。

但林本不讓他窺探，他睜眼看他一眼，直接起上樓去了。

徐知南在下面問：“你不去送送人家啊？好歹人家也請你吃過飯。”

回答他的是關門的聲音，砰一聲，氣大。

徐知南聽見這聲關門上，后知后覺總算咂出點味兒，他嘖一聲，笑著回前院去了。

前廳里，梁煙已經辦好了退房手續。

小海還舍不得呢，一直在那兒勸梁煙再多住幾天，房費給打七折。

梁煙坐在行李箱上，笑得不行，說：“我后面還有行程呢，計劃里就是住到今天。不過以后有機會，我還會再來的。”

徐知南裝小白兔，委屈地問：“姐姐，你真狠心，你舍得我嗎？”

梁煙笑，很無，說：“舍得啊。”

徐知南臉垮下去，可憐的，又問：“那你舍得林嗎？你這一走，可能以后都見不到我們了。”

梁煙想起林。已經有好幾天沒和林說過話了。平時倒是能見到，但每次看過去，林就移走目，本不看，更遑論搭理。

想著林，其實是真舍不得。畢竟不管怎麼樣，林那張臉是真真長在心坎上，笑起來很，生氣的時候又冷冷酷酷的。

的確很喜歡看他。

徐知南見梁煙半天沒說話，追著問：“姐姐，我猜準了吧？你舍不得林對吧？那就再多住幾天唄，又不著急。”

梁煙笑了笑，拒絕道：“算了。”

眨眨眼，笑說：“再說我留在這里也沒什麼用啊，又不能得到他。”

徐知南急道：“誰說不能得到！肯定能得到！”

梁煙故作可憐狀，“算啦，他一定是嫌我年紀比他大。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徐知南和小海齊齊睜大眼睛。

徐知南說：“你別開玩笑。”

徐知南恨林瞎了眼，索遂自薦，“姐姐，要不您再考慮考慮我？”

梁煙笑得差點翩倒。

不再逗他們，收斂笑意，說：“好了好了，我真的不能再耽擱時間了，我得走了。”

起，推起行李箱。

徐知南幫梁煙把行李箱拎去后備箱，不死心問：“姐姐，你下一站去哪啊？”

梁煙道：“鎮南或者云錫，還不定。”

這兩個地方都是江城管轄的小鎮，不算多有名的景點，但有一兩個值得去的小地方，算是個小眾路線。

徐知南知道留不住，只好問：“那你返程還回這里嗎？”

梁煙實話道：“不回了。我會直接轉機回上海。”

徐知南忽然想到梁煙住上海，又想到反正他們開學也要回去，一瞬間又高興起來，說：“那到時上海見。”

梁煙笑了笑，說：“好。”

梁煙走后，小海蔫了好幾天。

反觀徐知南和林倒是沒什麼反應，有一天，小海終于忍不住，“你們倆是不是人啊？梁煙姐走了，你們怎麼一點也不傷心？”

徐知南嗤得聲笑出來，說：“我們跟你不一樣啊。我們有梁煙姐的電話，而且等開學了，我們在上海隨時能約出來見面。”

小海瞪大眼睛，“我艸，我能去你們學校旁聽嗎？”

徐知南無嘲笑，“我們學校不教兒班課程啊。”

小海氣得抓起一支筆朝徐知南丟過去，“滾吧你，狗里吐不出象牙。”

林在窗邊接電話，聽到后面，臉越發凝重。

掛了電話，他徑直走向小海，把人從吧臺里拖出來，嚴肅道：“聽著，現在立刻回家，帶你爺爺到鄉下躲幾天，我沒給你打電話之前，就乖乖躲在家里不要出來。”

小海愣住，“怎麼了？”

林盯著他，嚴肅說：“劉名坤出獄了。”

小海一僵，臉一瞬間白了。

林走去吧臺，把車鑰匙丟給他，“趕走，立刻走。”

小海肚子都在發抖，“他會來報復我嗎？”

“誰知道。”林也煩，說：“總之你先躲幾天，后面有什麼況我再聯系你。”

徐知南也知道這事兒不是開玩笑，催著小海，“趕走吧，有事沒事先躲起來，總不能等在這里讓人家上門來砍吧。”

小海白著一張臉，他突然想起什麼事，滿頭冷汗看向林，“那你怎麼辦？他們報復你怎麼辦？”

林看小海一眼，說：“關我什麼事？”

小海愣一下，一瞬間明白過來，“對對，不關你的事。”

又道：“那我走了。”他擔心地著林，“哥，你要小心。”

林嗯了一聲，送小海到門口，“到了給我電話。”

“好。”

小海走后，徐知南也有些擔心地看向林，“你要不要也避一避？”

林轉走回店里，說：“我避什麼避，我奉公守法，良好市民，他們還敢上門鬧事不？”

徐知南有點擔憂，“當年的事……”

”噓——”林阻止他，“別提。”

徐知南會意，點點頭，再不提。

其實當年的事也很簡單。十六歲的小海不學好，學人混□□，差點犯大錯。林把人抓回來，按在他爺爺病床前教訓了整整一夜。

小海醒悟過來。畢竟只有十六歲，蜷起來直哭。

林不準小海再去混社會，把人帶回客棧他做事。

之后林從小海那里得到點報，他找了個警察把報給對方，沒多久警察就據他的報帶隊搗了劉名坤一個老巢。

那時候林也不大，才十九歲。

這事兒當時理得小心，劉名坤應該也不會知道當時是誰向警方提供了線索。畢竟劉名坤那夜總會盯著的人多了去了。

不過林也不能完全放心，尤其不放心小海，保險起見只能讓他帶爺爺先回鄉下老家躲幾天。

至于他自己，他倒沒什麼好怕。

小海到鄉下躲了一個星期，風平浪靜。他給林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能回去。

林說：“急什麼，再等幾天。”

這天晚上，外面下暴雨，林坐在窗邊看雨，腦子里莫名又想起梁煙來。

他早知道，梁煙本不喜歡他，只是想跟他上床。他不同意，就失去耐心，說走就走，一點也不會留。

可就算知道，還是覺得梁煙這人可恨。既然不喜歡他，為什麼又要來撥他。

一輛悉的車出現在雨中，徐知南撐傘跑進來。

他在門口收傘，“我艸，這雨下得也太大了。”

林沒應，仍盯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徐知南把傘撐在門外，走進來去吧臺拿了罐可樂，之后才走到林對面坐下，說：“干嘛呢你？”

“看雨啊。你看不到？”

“雨有什麼好看。”徐知南嘀咕，他扣開可樂，和林說：“對了，跟你說，聽我姑父說，那個劉名坤好像在獄里接改造功，這回出來開始做正經生意，以前那些□□的事兒應該不會再沾。”

林看向徐知南，“確定？”

徐知南道：“我姑父是這樣說的。他想在我姑父手下接點裝修工程來做，不過我姑父不太放心。”

林垂著眼想事，沒出聲。

徐知南問：“要不要小海回來啊？平時覺得小海那家伙賤，最近沒見著他人，還怪寂寞的。”

林想一會兒，道：“再等幾天吧。”

“也行。”徐知南看著窗外的雨，看著看著，忽然也想到梁煙。

他問林，“你覺不覺得，梁煙姐就像的名字一樣，像這雨中的煙，像這雨中的霧，明明就在眼前，但你手去抓，才發現本抓不住。”

徐知南說完，有點被自己酸到。

林總算抬起眼，看向徐知南。

他眉眼深深的，盯著徐知南看了半天，徐知南被他看得莫名有點心虛，“干……干什麼？”

林看著徐知南，半晌，總算問了句，“你想抓住？”

徐知南沒回答，他盯著林，反問：“你呢？你想不想抓住？”

林沒出聲，他重又看向窗外。

雨仍然下著，林看著雨中煙霧，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個角落。

他竟然覺得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