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煙第二天要去畫展, 晚上要去舅舅家里吃飯。

上午林送梁煙去畫展之后，問：“要不要在外面等你？”

梁煙搖頭，說：“不用。你先走吧, 我估計要弄一會兒。”

林點了下頭，又問：“那晚上見面嗎？”

梁煙想了下, 說：“我在舅舅家吃完飯看況行嗎？如果太晚可能就在舅舅家住了，你不要等我。”

林點下頭, 說：“好。”又道：“如果你要回來，提前跟我說, 我過來接你。”

梁煙笑了笑, 說：“好。你先走吧, 開車小心。”

林看了梁煙一會兒，隨后才轉過朝前面停車的地方走去。

走到中間, 他忽然停下來，回過頭，看到梁煙還在那里。

他一時沒忍住, 大步走回去，就在畫展門口, 抱住了梁煙。

梁煙笑，抬起手臂回抱住林，逗他說：“怎麼了？舍不得我啊？”

林嗯了一聲。

他不是擅長說話的人, 所以除此之外也說不出別的。

他將梁煙抱了一會兒，才松開，看著說：“你去吧, 電話聯系。”

梁煙點下頭，說：“好。”

然而事實上，梁煙這一天并沒有怎麼和林聯系。

不是故意不聯系, 實在是忙起來就忘記了。

一直到晚上到舅舅吃飯，出手機才發現中午的時候，林給打過一通電話，發過兩條微信。

一條是中午十二點發的，問：“忙完了嗎？”

過了有十幾分鐘，又發了一條，問：“吃午飯了嗎？”

梁煙今天的午飯是和策展人一起吃的，當時在談事，本沒有看手機。

走到外面去給林回電話。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通，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啞，問：“忙完了嗎？”

梁煙點下頭，說：“對不起，今天白天忙起來就沒時間看手機，現在才看到。”

林從沙發上坐起來，說：“沒事。”他問：“你今晚回來嗎？什麼時候結束，要我過來接你嗎？”

梁煙往屋里看了眼。今晚是家宴，晚輩們吃完可以撤，應該不會太久。想了下，和林說：“應該不會太久。你九點半的樣子過來吧，我把地址發給你。”

“好。”

掛了電話，梁煙回到房間，林新語走過來挽住，低笑：“跟誰打電話呢？昨晚跟誰去的迪士尼？”

梁煙也笑，說：“你猜。”

林新語笑道：“我不用猜也知道，男生對吧？”問：“長得帥嗎？”

梁煙角抿起笑，點了下頭，回答說：“非常帥。我快被他迷死。”

林新語還是頭一次聽見梁煙對除了顧南程以外的男人這麼高評價，有些意外，問：“上了？”

梁煙微笑，往客廳方向看一眼，見長輩們還在寒暄，和表姐說：“我去外面支煙，一會兒進來。”

說著，從包里了煙盒和打火機，從側門出去了。

林新語看著梁煙的背影，剛剛還勾起來的好奇心一下子又落了下去。

就知道，梁煙怎麼會人呢。

早就不會人了。

林照著梁煙給的地址，八點就到了小區外面。

他坐在車里，看了眼這附近一帶的房子。這片區他之前了解過，能在里面住的已經不是有錢這麼簡單。

他知道梁煙條件好，但沒想到會好到這種地步。

他往小區里看了眼，這個點，里面一幢幢獨棟別墅，家家燈通明。

不知道梁煙在哪一家。

梁煙萬萬沒有想到，今晚的家宴居然是的鴻門宴。

由舅舅牽線，介紹認識傅家的獨長子。

梁煙全程沒說話，晚餐一結束立刻就想走。

王月芝拉住，把到一旁責罵，“你不要這麼沒有分寸。舅舅親自給牽線，牽的又是傅家的公子，你今天就這樣走了，至舅舅的臉面于何地？家里還有生意往來，你也不管了嗎？”

罵完又語重心長，“你這麼大的人，多要知道點禮數。外面的人想見你舅舅一面都難，如今舅舅愿意為你牽紅線，你就算不喜歡，也應該知道恩。”

梁煙忽然抬起頭，要非常克制才沒有發火，“你這人真的很搞笑。我讓你們管我了嗎？你小時候就沒有管過我，現在口口聲聲說對我好，你怎麼有臉說出口？”

話音剛落，臉頰就挨了一耳。

王月芝怒上心頭，“梁煙，打你這一耳是要你記住，我再怎麼不是，也是你媽。是我十月懷胎把你生下來，沒有我，你也不會有這條生命。你這樣對我說話，小心天打雷劈。”

梁煙右邊臉頰印出一個掌印，眼睛紅了，看著王月芝，好笑道：“那就讓我天打雷劈好了，我從來沒有怕過。”

說完就下了樓。

家人全在客廳，林新語看到梁煙腫著半邊臉頰下來，一下愣住了，站起，“小煙……”

梁煙誰也沒理，走去沙發前，拿上包就徑直出了門。

走得很快，從小區里出來，想打車，抬頭卻發現林的車停在不遠的樹下。

林倚在車旁，低著頭在看手機。

那一刻也許是心靈應，林抬起頭，就看到梁煙。

他有些意外，走過去，“怎麼這麼快？不是說九點半嗎？”

梁煙說：“提前結束了，我們回家吧。”

走去車前，拉開副駕駛車門坐進去。

回家的路上，梁煙全程盯著窗外沒有說話。

林雖然想問，但見梁煙心不好，便也安靜著沒有出聲。

到家以后，梁煙直接回了房間，將臥室門砰一聲甩上，一整晚沒有出來。

林在外面坐了很久，抬頭看到墻上掛鐘已經走到十一點多。他終于坐不住，起走到主臥門口，他在外面輕輕敲了下門，“梁煙，開下門。”

里面沒有靜。

林知道在里面，出聲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先讓我進來行嗎？”

依然沒有靜。

林開始擔心，他抬手擰門，“梁煙，你說句話，再不說話我踹門了。”

他話音落下，房門終于從里面打開。

梁煙穿著一條白睡，頭發很，眼睛哭得紅腫，右臉頰還有一點掌印的痕跡。

剛剛在車上太昏暗，林本沒看清楚梁煙的臉。

這會兒才看到臉上有個掌印，他愣住了，下一秒就是心疼，他抬手梁煙的臉，擰著眉，“誰打的？”

梁煙拉住林的手，哽咽道：“別問。”

拉林進屋，說：“你今晚陪我睡好嗎？”

林看著，很擔心，“梁煙……”

梁煙紅著眼睛看他，眼淚忽然一下子就掉了下來，“不行嗎？連你也不行嗎？為什麼連你也不愿意陪我。”

林被梁煙不斷掉下的眼淚嚇住了，他連忙上前把摟進懷里，一下一下輕拍的背，“你別胡說，誰說我不愿意陪你。你別哭了，你先睡，我洗個澡就來。”

梁煙回到床上躺下，過了一會兒，林洗完澡換了服進來。

梁煙給林留了一邊的位置，看著他走過來，卻遲遲不上床，于是抬手拍了下邊的位置，說：“怎麼了？躺下呀。”

林看了梁煙一會兒，隨后才揭開被子躺下。

梁煙在林躺下以后，傾過去靠進他懷里。覺到林有一點僵，手環在腰間，臉在他膛，閉著眼睛，仍舊抑制不住地哽咽，說：“你別怕，我不你，我只想抱著你。”

林其實也只是在梁煙靠過來那瞬間僵了一下，他抬起手摟住腰，在黑暗中低聲道：“我怕什麼，你別怕才是。”

梁煙仍在流淚，卻笑了，說：“我不怕，但是我例假還沒結束，你還要再等等。”

林聽得一愣，怕梁煙誤會，立刻解釋：“我和你在一起不是為了……”

“我知道。”梁煙說：“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那種事。但是我想，我想和你做。”

林呼吸都滯住了，再出聲，嗓音都有些啞，說：“梁煙，你別我。”

梁煙又哭又笑，仍埋在林懷里，輕輕地說：“林，抱著你覺得好多了。”

以往難過也好，孤獨也好，委屈也好，都只能自己承。

現在有個人可以依靠，哪怕不必和他解釋原因，只是有個人陪著，也覺得好很多。會讓覺得，這茫茫人海不止一個人。

林攬著梁煙的肩膀，低頭溫地問：“到底怎麼了？誰打你？不能和我說嗎？”

梁煙沉默一會兒，才低聲開口，“是我媽媽。”

林一愣。他忽然心疼，攬著梁煙肩膀的手臂溫地收一點，問：“為什麼打你？經常打你嗎？”

梁煙搖頭，埋在林懷里無聲掉淚，但聲音出賣，“很管我，在我二十三歲前，我一度懷疑是不是忘了在這世上還有個兒。可到今晚我才知道，沒有忘。還記得是給了我這條生命。因為我忤逆，便要教訓我。”

林第一次聽梁煙談起的家事，他一直以為很灑，什麼都無所謂，到現在才知道，心里也有很多悲傷。

他很心疼，低聲問：“那你爸呢？”

梁煙說：“他和別人結婚了。他和那個阿姨有了新的孩子，不再要我了。”

至此，林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只是側了個，將梁煙摟在他懷里。他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梁煙到溫暖，只能將抱得一點。他低下頭，在耳邊說：“梁煙，別難過，以后我會在你邊。”

梁煙有一陣沒有說話。

過很久，輕聲問：“會有永恒的嗎？”

林說：“只要你相信，就會有。”

梁煙閉上眼睛。

沒有說的是。

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