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最近金庫見底, 找人接了點私活來做。

那天梁煙在家里工作，林沒打擾，到客棧幫忙。

過年期間客棧忙, 但一般忙早上到中午，下午游客出去玩, 就清閑很多。

林那會兒坐在大廳靠窗的位置，桌上擱著臺筆記本電腦, 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很練。

“江姨！”徐知南人沒進來，聲音先到, 懷里還抱著兩個不知從哪弄來的柚子。

他一腳進門檻, 小海從吧臺里探個頭出來, 喊道：“江姨不在，東西放下, 你可以走了！”

徐知南笑岔氣了，罵他，“滾蛋, 拿誰當冤大頭呢。”

他四下一眼，真沒見到江姨, 抱著兩個柚子湊到林跟前，“干嘛呢？你今天居然有空在店里，我以為你在梁煙床上下不來了。”

他這話一出就意識到失言, 林很反他們拿梁煙開玩笑，聽到這句話果然抬起頭冷冷看了他一眼。

徐知南下意識撓了下頭，后悔自己賤, 他嘿嘿一笑，又去看林的電腦，“干什麼呢？”

林沒搭理他, 自顧在鍵盤上敲。

徐知南看出來了，是個數據分析的項目，他問：“你接活兒啊？缺錢了？”

林沒應他，只回了句，“別吵。”

徐知南訕訕收了聲，抱著倆柚子又轉去吧臺。

小海站起來搶走徐知南懷里一個柚子，“拿來拿來，哪兒來的。”

徐知南拍他一掌，“小搶劫犯呢你。”

索把另一個也放到吧臺上，從里面撈了罐可樂出來。

小海一邊破柚子一邊往他哥那邊瞄了一眼，然后小聲問徐知南，“南哥，談是不是特費錢？”

徐知南說：“廢話。”

小海把聲音得更低，又問：“那跟梁煙姐談是不是更花錢？我看穿的用的都好貴，上回我看到拎了個包，有個客人來退房的時候還悄悄議論，說要好幾十萬。”

徐知南嘖了一聲，回頭看一眼林，見林專心致志干活兒，他突然就覺得心酸，回頭和小海說：“是啊。你哥也算會搞錢，大學幾年小二十萬是有的，但是有什麼用，辛辛苦苦賺了好幾年，還不夠你梁煙姐幾秒鐘刷個包。”

他薅一把小海的腦袋，“所以記住，談千萬不要找你梁煙姐這樣的，容易自卑，還沒安全，還想努力搞錢養人家。”

小海道：“不會吧？我哥不會自卑吧。”

“你哥當然不會，人家好歹有那張臉呢。但你哥沒安全啊，你梁煙姐哪天要甩他，他就是人財兩失，心還被人捅了個大窟窿。”

“你說完沒有？”林抬頭，冷冷地朝徐知南放刀子。

徐知南還以為自己聲音小，被林冷著臉看一眼才意識到林能聽見。他撓了下頭，閉上瞪了小海一眼：都怪你問我！

小海：“……？？？”

合著我是食鏈最底層是吧？

大年初三，徐知南來客棧送了兩個柚子，亮個了相，晃了一圈就回家吃飯去了。

他家年年吃年飯要吃到初八才結束，徐知南晃回家，臨吃飯的時候被他媽給逮住，想給林介紹朋友。

他都怒了，“媽，看看，看看您兒子我，到底誰是您兒子呢？你怎麼整天凈想著給林介紹朋友啊？

“那人家姑娘就喜歡林嘛，喜歡好幾年了，說是高中就喜歡了。媽媽知道你跟林，就想著找你牽個線唄，也不做別的，趁過年你們年輕人約出來吃個飯看個電影什麼的。”

徐知南對他媽就很無語，說：“媽，你覺得林需要讓人介紹朋友不？別說學校里追他的生一大堆，他煩都煩死了，問題是，他有朋友啊。”

“啊？有了啊？什麼時候有的啊？長得漂亮不啊？”

“漂亮的喲。”徐知南二姨話，“那可太漂亮了，前兩天簽租房合同，我都沒忍住看了好幾眼。而且人家倆恩著呢，簽完合同就笑笑鬧鬧地去逛超市了。”

林在店里忙完，下午回去的時候順便在樓下超市買菜。

他以前看到西藍花就皺眉，現在路過菜架，習慣拿兩朵丟車里。

彎腰在冷藏柜那兒拿蝦仁的時候，被人從后撲上來，摟住他脖子掛他背上，笑盈盈問：“我說這帥哥是誰呢？原來是我男朋友呀。”

林沒忍住笑，一手反過去撈住梁煙的背，一手把蝦仁丟進車里，“怎麼出來了？”

梁煙這時候才從林背上下來，挽住他胳膊，說：“我出來找你呀，猜到你快回來了。”

林挑眉，“那你知道我在超市？”

“不知道啊，我出來運氣。”梁煙拉著林去買蛋，表示晚上要蒸蛋羹，剛在網上學了。

林笑，擺明不信的廚藝，還打趣，“蒸得就謝天謝地。”

事實證明，梁煙蒸的蛋羹真的被林說中，堪堪到蒸的水平，坑坑洼洼實在沒什麼賣相，還咸到林飯后連喝了三大杯水。

梁煙站在林面前，看林灌水，有點沒底氣地問：“有那麼咸嗎？”

專門給林做的。

林喝完水，手掐臉，“姐姐，你是不是想謀殺我。”

梁煙生氣了，“很好，以后你別想吃我做的菜。”

轉要走，林把拉回懷里，低頭親了一下，笑，“別氣，帶你出去玩。”

梁煙其實很喜歡玩，也許是小時候玩過的太，所以現在覺得能有玩的機會都很珍貴。

倆人收拾好出門時已經快七點了，冬天天黑得早，對面濱江公園已經很熱鬧，因為新年，公園里掛了許多漂亮的紅燈籠。

河上已經結了很厚的冰，小孩在上面奔跑，整個公園都是歡聲笑語。

梁煙今晚特意穿了一雙雪地靴，拉著林在岸邊用腳試了試江面，有點沒安全，“不會掉下去吧？”

林笑，抬眼看，“不敢啊？”

梁煙被激到，“小孩都敢，我怎麼可能不敢。”

立刻就走到冰上去。

冰面很，梁煙豪言壯語地站上去后就不敢了。可不想在這麼多小朋友面前摔一跤。

林忍笑忍得辛苦，走過去從后面了把的腦袋，“走啊姐姐，怎麼不走了。”

梁煙看向林，“……我是不是不該穿雪地靴？”

太了。

林盯著笑。

梁煙踢他，“你別笑。”

四周看看，又覺得不對，還有小孩專門穿溜冰鞋呢。

林笑，“不會冰啊姐姐？”

梁煙大方道：“是啊。南方人沒有見過世面嘛。”

終于找到好玩的方法，蹲在地上，拖著林的手讓他拉著在冰上遛彎。

那晚的氣氛真的很好，周圍有很多歡聲笑語，小朋友們都穿著喜慶的新棉襖，空中還有不時綻放的煙火，到都能聽見人們在相互道新年快樂。

梁煙有很多年沒有那樣開心過，也或許從來沒有那樣開心過。

林笑，說：“我怎麼覺得我在遛只小寵。”

那時梁煙蹲在冰面上，眼里似有星，仰頭著林，臉上笑容很明，說：“是啊，我是你的寵，請你把我帶回家吧。”

林笑，蹲下來了的頭，他的神溫，忽然看著很認真地說了句，“梁煙，過兩年我們結婚好不好？”

梁煙笑，說：“那你不是英年早婚？很吃虧的哦。”

林看著梁煙的神很認真，他的眼里也有星，低聲說：“我是認真的。”

梁煙看著他微笑，然后湊上前親了他一下。

后來回想起來，梁煙還是覺得，和林之間有過很多快樂的回憶。和林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單純快樂時。

在有生之年所遇到過的人中，林是最好最令難忘的。在過往的生命中出現過很多形形的人，自覺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唯有林，一直對他心懷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