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謝長觀青梅竹馬十幾年。可我落水時，他卻徑直越過我，救了我身后的小宮女。他一次次為她出頭，一次次把她護在身后。

后來我死了心，把他送我的小花燈全都燒了。

謝長觀卻瘋了一般地攔住我，說他全都可以跟我解釋。

1

臘月寒冬，我不慎落水，大病了一場。

太醫開了藥方，可里面有一味藥材十分名貴，只有宮里才有。

謝長觀輕撫著我的發絲，溫聲說：「晚瑩，你別怕。我這就回宮，去向父皇討藥。」

我忍著病痛等了三日，但他沒來。

后來，我聽見幾個侍女躲在轉角處談論著什麼，言辭間滿是艷羨。

「那個叫青穗的小宮女命真好，六皇子對她真是情根深種啊。」

「她怕是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我偷聽了一陣，才得知了前因后果。

原來，謝長觀是替一個宮女出頭，被關了禁閉了。

據說是貴妃的娘家表侄看上了那小宮女，拉扯了幾下。

謝長觀便一掌打掉了他的牙，又兩腳踢斷了人家的肋骨。

他將那宮女死死護在身后，陰鷙地說：「誰也不許動她。」

此事傳得沸沸揚揚。

這時，有個小侍女悶悶地說：「那我們大小姐怎麼辦呢？現在滿京城都在笑話她，說六皇子對她絲毫不上心呢。」

我眼神逐漸暗了下去。

是啊，我怎麼辦呢。

謝長觀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時候，可有想過我的處境？

2

我和謝長觀青梅竹馬十余年。

七歲那年，我被鎖在柴房，險些餓死。

是謝長觀持斧劈門，將我背了出去。

九歲那年，我不慎碰碎了長公主的玉屏。

我以為我要被狠狠責罰，可謝長觀卻替我攬下了罪行。

十三歲時，有人推了我一把，害我從山頂摔下。

是謝長觀死死拉住了我。

也是那一次，他右臂被劃傷，留下一條蜿蜒的傷疤。

我每次遇到危難，謝長觀總會堅定地站在我身旁。

他說他永遠都會護著我。

但我落水那日，他護著的人，不是我。

我是被人推進水中的。

落水的那一瞬間，我看見謝長觀縱身一躍，朝著我的方向游了過來。

我奮力掙扎，向他伸出了手。

但他卻徑直越過我，救了我身后的人。

我在湖水中撲騰了許久，才被幾個侍衛撈了上來。

天色暗了。

謝長觀立在寒風中，渾身濕透。

侍從連忙遞上了斗篷。

但他卻俯身，將斗篷披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我聽見謝長觀叫了她的名字。

「青穗。」

3

我的病還是好了。

貴妃娘娘親自賜了藥，又把我接到宮里，讓我好好養病。

我知道貴妃是想讓我勸勸謝長觀。

她眉眼間隱隱透露著不悅，說謝長觀近日來「如同著了魔一般」。

快要入夜時，偏殿起了火。

外面一片黑煙滾滾，火光沖天。

我當機立斷，將一大盆洗腳水全潑在了自己身上。

隨后捂著口鼻，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逃出火場后，我筋疲力盡，癱坐在地上。

一群人叫嚷著，說六殿下受傷了，快去請太醫。

在那麼一片喧鬧中，我竟也聽清了原委。

原來青穗的腿被砸傷，困在了火里。

謝長觀冒死沖進去，將她打橫抱了出來。

我遠遠地看著。

看著他守在青穗身邊，寸步不離。

看著他表情凝重，握著她的手不肯松開。

看著青穗醒后，他終于眉頭舒展，眼帶笑意。

身邊有人問我：「池姑娘，是不是該去找六皇子報個平安？」

我搖了搖頭。

我平不平安，他好像并不怎麼在乎了。

如今他心里最要緊的不是我。

就像那道曾經為了救我而留下的疤痕。

已經被這場大火燎傷，全部掩蓋了。

4

過了幾日，聽聞貴妃娘娘要處罰青穗。

說是青穗當值時，打碎了一個御賜的花瓶。

貴妃一怒之下，要打她 30 大板。

我透過簾子，看見謝長觀攥著青穗的手腕，護在她身前。

幾個太監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動手。

貴妃鐵青著臉，喝道：「長觀！你為了這麼個低賤的宮女，竟要忤逆本宮嗎？」

謝長觀卻說：「母妃，青穗并不低賤。」

「她是我的心上人。」

我站在簾后，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

從頭到腳都涼透了。

貴妃見拗不過他，只能緩和了語氣：「你若是真心喜歡她，等你大婚后，母妃做主，將她賜給你做個侍妾。」

謝長觀抬起一雙平靜的眼。

「母妃，我不會讓青穗做妾。」

貴妃大驚失色：「你什麼意思，你難道還想娶她做正妻？」

謝長觀問：「池晚瑩可以，青穗為什麼不行？」

「你鬼迷心竅了嗎？晚瑩是長公主的女兒，池家的大小姐！」

「可池晚瑩也并非姑母親生的，她不過是戲子所出，并不比青穗高貴。」

我愣在原地，臉上像被人扇了一個巴掌。

謝長觀曾經一遍遍地告訴我，他不在意我的出身。

可今日，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狠狠揭開我的傷疤。

只為了給那個宮女抬高身份。

我甚至想笑。

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5

我默默轉過了身，悄然離去。

我出身確實不好，但也是有些骨氣的。

阿娘臨終前，曾死死捏著我的手，叫我日后務必事事小心謹慎，不可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