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涼風，越近深秋，天氣一日比一日寒冷。定京又在北地，越發的冷的出奇。

燈火下，手捧著書，斜斜倚在榻上慢慢翻閱。邊的茶水涼了尚且不自知，只是看的出神。

白呆呆的看著自家姑娘，仿佛一夜間，這個姑娘便變得不像是往日那個了。便如此刻這般靜靜的看書，莫說是以前的沈妙最討厭看書，現在看起來模樣，如果不是知道那是自家姑娘，白甚至會以為看到了什麼貴夫人。

一個小姑娘怎麼會有這種氣勢呢，白有些不明白，自己站在原地發呆。直到霜降走過來推了一把，小聲斥責道：“傻站著干嘛？”走過去將披風披到沈妙上，溫聲勸道：“姑娘，眼下時間也不早了，明日還要去廣文堂，還是早些歇息才是。”

沈妙搖了搖頭：“你們先休息去吧，我再看一會兒。”

哪有主子不睡丫頭先休息的道理，霜降無奈，還想再勸一會兒，卻被給沈妙換茶的谷雨拉住，待換了茶，將和白一并拉到了外屋。

“怎麼啦谷雨？”白不明白：“姑娘子才剛好，你怎麼也不跟著勸勸。”

“我怎麼沒勸？”谷雨頭疼：“只如今姑娘哪里聽得進去我說的話？今日看書都看一天了，我猜約是先生的功課，姑娘打定主意看，我有什麼法子。”憂心忡忡的看了里屋一眼，原先怯懦的時候，時時都要人拿主意。如今不怯懦了，卻是自己拿的主意大家都不敢反駁。近伺候著，谷雨越是能覺到，沈妙每次發號施令，本讓人不敢拒絕。

就那麼淡淡的說話，也出一子威嚴勁兒。似乎老爺發火都沒這麼可怕，谷雨嘆了口氣。

屋里，沈妙還在看書。

看的認真，一點兒細節都不放過。若是能認真的看一下，便能發現，手中拿著的正是“明齊正史”。自開國以來到現在明齊發生過的大事，孰知未來幾十年將要發生的事，也準備尋求一些方法來阻撓悲劇的發生。在這之前，必須要找到這些簪纓世家如今況的源頭。

皇帝下令鏟除這些世家大族的腳步就快要近了，沈妙記得清楚，如果不出意外，下個月便會有一場浩劫。敵人的敵人便是友人，若是這些簪纓世家到了，很快就會到沈家。

在沈信沒有回來之前，沈府只能由一個人撐著，還要提防東院里的那些豺狼。

沈妙料想的不錯，這天晚上，桂嬤嬤進了榮景堂，是過來送這次回莊子上帶著的特產，卻是同沈老夫人邊的張媽媽拉了一通家常，話里話外都是沈妙越發行事忤逆，輒遷怒下場的話。

張媽媽哪里不知道的心思，陪著不咸不淡的說了幾句后，桂嬤嬤又讓張媽媽在沈老夫人面前言幾句，這才離開了。

剛走出榮景堂的院子，便瞧見任婉云邊的丫頭香蘭走過來，看見便笑了：“桂嬤嬤，我正要找您呢。”

“喲，”桂嬤嬤瞇著眼睛一看，見是香蘭，便也笑了：“香蘭姑娘找我什麼事兒呢？”

“也沒什麼大事，”香蘭過來拉著桂嬤嬤的胳膊：“就是咱們太太聽說您知道有一賣口脂的地方，口脂賣的特別好看，想找你問問那賣口脂的在什麼地方。”

這話里明顯便是個借口，當時任婉云想要找桂嬤嬤過去說什麼私話。桂嬤嬤心知肚明，也順著香蘭道：“這是什麼事兒，太太既然想聽，我便告訴太太那地方，說起來那口脂，許多家的小姐太太都用呢……”

待同香蘭來到了彩云苑，外頭的丫鬟婢子都已經打發走了。

任婉云坐在榻上，沈二老爺這會兒還在外頭應酬不曾回來，便在一邊隨意的做會兒針線，大概是在繡個荷包，卻是邊繡邊吃著旁邊一碟子葡萄。

這可是個稀罕，都這個天氣了，定京城里是尋不到葡萄的。也就沈二老爺有本事，討了一筐子過來，給自個兒院子的人們分吃了。

桂嬤嬤心中暗暗啐了一口，雖然表面上瞧著沈家二房當家沒虧待大房，可沈妙用的吃的，表面上看著鮮，卻是如同那商戶家一般上不得臺面的暴發戶東西。便是說這吃食吧，沈妙可就沒有這葡萄待遇。

心中兀自想著，卻是任婉云終于放下了手中的針線，開口道：“桂嬤嬤。”

桂嬤嬤忙回過神，應了：“太太，老奴在的。”

任婉云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雖然保養得極好，眼角卻還是有一些細紋。只是坐在那里，穿著上好的料子剪裁得的裳，舉手投足都是當家夫人的派頭，即便是笑著，也有些威嚴的模樣。

道：“聽聞你回來了，如今小五子方好，你需得好好照顧。”

桂嬤嬤心中嘲笑，道誰不知道東院不得西院倒霉，任婉云又怎麼會如此好心，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果然，只聽得任婉云又道：“這些日子，小五大約是落水心不大好，大哥大嫂不在，我這個作嬸子怎麼做都是錯。便是想要聽些什麼消息，也須得從你這里來聽了。”

這便是要桂嬤嬤將沈妙的一舉一都說給任婉云聽了。

桂嬤嬤忙道：“太太有心關懷五姑娘，是五姑娘的福氣。不過依老奴看，五姑娘這次落水，也的確是生了氣。這幾日都變了不，連帶著對老奴也生分了。別的不說，便是今日好端端的，老奴也被罰了三個月的月錢。”愁眉苦臉道：“老奴聽聞五姑娘落水，心中焦急，連自家的小孫子尚在病中都不管，誰知道五姑娘斥責老奴，老奴心中也不好。”

任婉云有些不耐煩聽這老貨的言外之意，便道：“小五，終究是因為心病。那桂嬤嬤你看，小五對定王殿下的態度可曾改變了？”

這才是最想問的話。

桂嬤嬤眼珠子轉了一轉，道：“五姑娘似乎是想與定王殿下劃清界限，今日都不讓老奴提起。不過老奴帶了五姑娘這麼多年，清楚的子。五姑娘在定王殿下一事上異常執著，怕是不會這麼輕易放棄。這些話，大約只是姑娘家氣急之下的話，當不得真的。”

話音剛落，任婉云的面上便浮起一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