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銳走了“炮三進四”:“兩到三年,影響很大。”
爺爺“士四進五”:“保這兩三年,看起來有點殺雞用牛刀。”
他“車九平六”:“也有試一試杠桿的想法。”
爺爺便沒再多問,知道他另有目標但沒有實話,心中暗忖回頭再讓他伯父去提點他,安靜把一局棋下完。
韓銳本來能贏,卻沒能贏,有些心虛。
摸不清老爺子沉默下去是不是洞悉了什麼。
多荒唐,他把高層關系中一大半坐席揭開晃了晃,歸根結底是因為一個女人,而且還不是爺爺能滿意的那種結婚對象。
“急躁。看走了眼。”爺爺輕描淡寫地給他評價,把棋盤收起來。
韓銳知道他說的是看錯了對手棋路導致變陣遲鈍,又覺得話外有音,心跳得怦然。
爺爺拍拍他說:“去找小棠玩吧。”
韓銳出門后沒急著下樓,靜靜站了一會兒,定了定神。
這個鐘點,余暉已壓得很低,院子里張起了燈,幾乎沒有人,春天戶外昆蟲多,女生們不愿待在外面。
他沒坐電梯,從三樓走下來,在樓梯轉彎處看見韓小棠一個人端著杯香檳站在柚子樹下,同時還抽著煙,艷紅的星火在夜色中微微閃爍。
他穿過廳里的鶯鶯燕燕,姐妹姑嫂們扎堆聒噪,看見他打個招呼或扒拉一下胳膊,又回身去聊她們的。
出了門,喧囂就少了七成。
他為了讓手上有點事情干,也順了一杯香檳出來。
韓小棠聽見他踩著草地走近,抬起頭。
韓銳沒什麼要緊事非要和她說,一直想問,單純好奇:“陳嶼寧和你什麼關系?”
韓小棠彎起眼睛笑,薄薄的煙圈飄過遮臉的卷發:“情敵。
”
“這麼前衛?”韓銳漫不經心地笑著挑挑眉。
“那你和這個姓梁的什麼關系呀?那次好像也是電視臺的事吧。”
韓銳怔了怔,聽懂她的意思,扶額直呼救命:“別往我頭上扣男人啊,干嘛老懷疑我性向?”
韓小棠玩世不恭地聳聳肩:“有一天你會承認的。”
韓銳不知她哪來的自信:“我有女朋友。”
韓小棠的目光定在他臉上三秒,噗嗤一聲笑出來:“要真是女朋友,按家里催的架勢,早帶出來昭告天下了。”
韓銳突然不笑了,眼神都黯淡了一點,像蒙上一層霧霾,短暫地垂眼,又抬起眼瞼:“她……不適合結婚。”
韓小棠沒悟出其中真意,只覺得似乎戳中他要害了:“什麼樣的女人不適合結婚?你給我科普科普。照現在這個局面,你就是領個外國人、外星人回家,屋里的人都要彈冠相慶。”
外星人行不行得通姑且不論。
提起來人人都覺得滿身風塵的女人應該是不行。
不需要太豐富的想象力就能預見這樣的結果:雖然所有人對他的另一半翹首以盼,但在盛致出現的那一刻,這些期待就會煙消云散。人們奔走相告,韓家瞬間變成茶余飯后的笑話,因為那位被寄予家族厚望的高魁貴子瘋了心智,要與人盡皆知的“茶花女”舉案齊眉。
如果盛致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灰姑娘、寒門草根、平民素人,那些被他拒絕過的大家閨秀們不至于發出響亮的笑聲。
韓小棠見他臉上憂郁一層疊過一層,得逞地勾起嘴角,抿一口香檳,老神在在地拍拍他的肩:“醒醒吧你。
”
等到她先一步進去室內,他才苦笑出來。
真要像堂姐認定的那樣都不至于引發那麼顛覆性的后果,一個人的性向決定因素很復雜,基因、環境、經歷,理解的人淡然處之,不理解的人也會擺出表面的尊重。
而一個人要娶叫人笑話的伴侶,就只是單純的腦袋不好,一旦在終身大事上被認定腦袋不好,其他方面也自然讓人輕看了。
韓銳沒想到,當初給電視臺做公關一時對盛致作壁上觀,會自食惡果。
今天時間還早,他已經等不到晚上她獨處時再給她電話,立刻就想聽她的聲音。
他撥出號碼,像狼狽走失的狗在瘋狂尋歸路,焦慮地聽等待音,幾聲后接通了。
盛致應了一聲。
他情緒突然上涌到天靈蓋,亂得不知該說什麼,靜了三五秒。
那頭她好像心有靈犀,小聲說:“你等一下。”
似乎又對身邊人說:“我接個電話”,接著聽見了房門開關聲。
等的時候,韓銳把手里那杯香檳一口氣喝下去,努力讓自己鎮靜一點。
盛致問:“就想我啦?”
韓銳愣了愣,笑起來,幾不可聞地“嗯”一聲,接著說:“工作這麼忙的時候,你還回家做飯?”
盛致說:“今天倒是沒做,我不太舒服,回家早,本來打算餓了直接睡覺,但Lynn幫我從食堂帶了飯菜回來。”
韓銳剛放松下來的神經又繃緊:“怎麼不舒服?怎麼我一走你就生病?”
盛致說:“沒生病,生理期。”她有氣無力笑起來,“你一走我就生理期,是不是還來得挺懂事的?”
韓銳感到心被狠狠刺了一下,聲音冷了幾分:“盛致,別開這種玩笑。
”
盛致沒話可接,沉默了,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那麼較真,她身體不適,心情也不好,提不起興致去迎合他的感受,很沉重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