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們一臉惶恐地向軟轎跪拜道:“大司巫!”
軟轎內沉默片刻,然后,彩色手套伸出來,掌心上躺著一瓶解藥。
“共有三十二人中毒,伏周給
了解藥。據說,那是最后一瓶解藥。”
客棧內,朱龍向秋姜稟報道。
秋姜點點頭,望向內室,隔著紗簾,依稀可見姬善正在為風小雅針灸。
朱龍稟報完便悄然退了出去。
一旁的幾案旁,吃吃邊揉頭邊道:“這巫毒真是厲害,我整個人跟被暴揍了一頓似的,哪兒哪兒都疼。”
“能及時解就不錯了,知足吧。下次再中招,就得死翹翹了。”
“不怕,我對善姐有信心!善姐,你一定能研制出解藥來的,對不?”
“嗯。”內室傳來姬善的回應。
吃吃很高興地道:“聽,善姐說沒問題!”
看看瞄了秋姜一眼,刻意問道:“善姐,風小雅沒事吧?”
姬善沒有回應。
吃吃道:“完了,善姐不說話,就是要糟糕啊。你說說那個茜色,怎麼能那麼狠呢?鶴公為了救她,不惜跟所有人為敵,她卻在后面捅刀子!”
看看又看了秋姜一眼,心想不愧是傳說中的如意夫人,臉上真的一點表情都沒有,啥心思都看不出來。
“她是瘋子吧?她到底是不是江江啊?怎麼能這樣對鶴公?”
“善姐不是說了嘛,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準她都移情別戀了,不愛風小雅了。”
“瞎眼的賤人!”
看看咳嗽了一聲道:“文雅點,喝喝在呢。”
“喝喝在我也要罵,禽獸不如……”吃吃正在罵罵咧咧,內室的姬善警告道:“太吵了!”
吃吃一怔,連忙噤聲。
房間里安靜了一
盞茶工夫,直到姬善掀簾走出來,對秋姜道:“你……要不要見他最后一面?”
秋姜毫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變動,像鏡子承受不住重擊,終于裂了一條縫。
姬善補充道:“他沒有意識。你可以一見。”
秋姜站在原地,沒有動。
姬善朝四個丫頭使了個眼神,帶著她們退出客房,并關上房門。
吃吃作勢就要往門上貼,被姬善揪住耳朵道:“做什麼?”
“好想知道她會跟鶴公說點啥。”
看看道:“我也想知道!”
“別鬧,吃飯去!”姬善抓著她們下樓。
房間里,秋姜盯著那道簾子,薄薄一層紗,卻似隔著萬水千山,遙不可及。
唯方如此之大,多少人說著再見再也難見。
唯方如此之小,多少人不愿再見卻總是再見。
是命運嗎?是嘲笑嗎?還是……考驗呢?
多少人生死之際可以不顧一切,而到了她這里,這一步,依舊沉如千斤。
今日發生之事,像一出精心為她準備的戲碼。
她不肯出現,她不肯表達。
于是冥冥中那只充滿惡意的手,就強行將她捉過來,按在臺下,看一切發生。
看新人如玉,看歡天喜地,看前緣再續,看破鏡重圓。
她想:她不遺憾,也不后悔,更不回頭。她要繼續往前走。
但突然間,喜事變成喪事,新人變成敵人,強行縫合的鏡子再次碎裂,而她給予了無限祝福的那個人……就要死去。
秋姜的眼淚流了出來
。
她在心中一遍遍地問:為什麼?憑什麼?說什麼?做什麼?什麼和什麼……
最終歸結為了另外三個字。
五色小盞,分別裝著甜的、咸的、酸的、辣的、原味的五種豆花。
每人只吃自己那一份。
吃吃吃著甜豆花,對吃著原味的姬善道:“善姐,姬大小姐會見鶴公最后一面的吧?鶴公真是太可憐了。
”
吃著咸豆花的看看道:“自以為是情圣的男人,最終都會死于女人之手。”
“多情有錯嗎?”
“多情沒錯,多情到愚蠢就是錯。”
吃吃頓覺吃不下去了,把碗一放,重重嘆了口氣,道:“鶴公死了,燕王得多傷心啊。”
“茜色的目的不就是惹燕王動怒,挑起兩國紛爭嗎?”
“但你說,她怎麼會有巫毒?又怎麼知道只剩下最后一瓶解藥呢?”
看看和吃吃對視了一會兒,全都想起了一個人。
“時鹿鹿?他跟茜色是一伙的?!”
“八成是!”
二人齊刷刷看向姬善,道:“善姐,你覺得是他嗎?”
姬善吃著沒有添加任何調料因此極為寡淡無味的豆花,幽幽道:“聽說秋姜做的素齋非常好吃,尤其豆腐,堪稱一絕。”
吃吃看看莫名其妙。
姬善以手托腮,望著樓上客房方向道:“人死了,辦喪事時,也許能吃到?”
“善姐!鶴公都要死了,天下就要大亂了,你只想著吃嗎?”
“九成九吃不到,唉。”姬善嘆了口氣,好生失望。
吃吃
急道:“善姐,你快想想辦法阻止……”
走走打斷她:“死不了。”
“哎?什麼?”
“如果鶴公真的命不久長,大小姐絕不會坐在這里吃飯,而是拼了命地翻醫書找偏方尋奇藥,死馬當活馬醫也要鬧騰起來,直到對方咽氣才肯罷休。”
姬善悠悠一笑道:“知我者,走走也。”
吃吃“啊”了一聲,反應過來道:“也就是說,鶴公不會死?但姬大小姐以為他要死了,也許就會對他說一些……平日里不會說的話?”
看看點頭道:“生死之際,確實可見真心。”
吃吃睜大眼睛道:“這是你的主意還是鶴公的?”
姬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吃吃啐道:“善姐,你這招太陰險了!”
“我是在治病。”
“什麼?”
“風小雅是個癡兒,先被姬忽拋棄,再被茜色這麼一搞,壓根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