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若邪山關押的那些年,她只是看守我的十二溪女之一。”
他頓了頓,“后來有一段時間,我教了她一些術法。但是大部分時候,也只是我在說,她在聽。”
莫遙直覺覺著他隱瞞了什麼,可她知道繼續問下去也沒有結果,只問道,“那她和我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孟祝直視著莫遙,“她是世家嬌氣的小女兒,單純,不諳世事,善良。而你……”
他似乎還在斟酌著詞句,可莫遙松了口氣,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和她還是不一樣的。
她并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她就是她自己,獨一無二的自己。
看著重新煥發了勃然生機的莫遙,孟祝連自己也沒察覺到,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帶著男人看向女人的欣賞。
他從未見過像她這樣清醒的女人,執拗,堅韌。
她從來就不是溫室里含煙帶雨,嬌柔旖旎的名貴花種。相反,她是曠野里汲汲生長的勁草。
一抔土,幾滴水。
只要還留有一口氣在,縱是野火燎原,也能生生不息。
3
也不知道公寓里主事的是誰,頗有眼色,看虞萬枝暈倒了,連夜讓人去山里打了只野雞來熬湯。
期間對他們也是有求必應,恨不得當祖宗一樣供著。
幾位祖宗甚至還有閑心去感受了一下地域文化,搓了幾把麻將。
門外聚著一群百里家的人在抓鬮,抽中了彩頭的,要借著端茶送水的機會進去打探消息。
他們總覺著里頭的人借著獨處的機會在密謀些什麼。
那“中獎”的天選之子還在默哀,就有年輕的傀儡師主動請纓,毅然而然推開了門。
小傀儡師端著茶水進來,就看著昨天那大殺四方的煞神笑得風輕云淡,跟前堆滿了用作籌碼的牌。
黑貓蹲在自動麻將機上按骰子鍵,旁邊還坐了個雙手纏得跟木乃伊一樣的女人,將麻將玩成了飛鏢。
而他的女神臉上貼滿了白條,跟碎紙機成了精似的,在椅子上扭成一團。
“孟祝,你是不是出老千?”
“趙如意,你是不是玩不起?”
“莫遙,你收著點兒,那是麻將,不是敵人!”
“砰”的一聲,心口亂跳的小鹿撞死了。
情竇初開的傀儡師木著臉出了門,轉身就打了個電話,“叔,我失戀了。”
“我早跟你說,她們就是一伙的,她沒有被綁架!”
“叔,我要去廟里待幾年,修修心……”
落到其他人的眼里,就是屋子里的人短短幾分鐘就逼瘋了一個大好青年。霎時作鳥獸散,沒人敢再圍觀。
而消息傳到百里弘的耳中,他對孟祝的忌憚又多了幾分,去公寓之前,先獨自去了一趟赤城山。
孟祝他們等到下午,才等來百里家的人。
來的是百里家的家主,百里弘,還有他的女兒百里青瓊。
莊重嚴肅的會客廳里,孟祝第一次看見了他的畫像。
畫畫的人對他無比熟稔,將他的五官勾勒得無比精準,卻賦予了他一種悲天憫人的神韻,讓他看起來溫和而慈悲。
他已經猜到了這幅畫出自誰的手。
百里弘五十來歲的樣子,精神矍鑠,白白凈凈的,看著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富商。
他一臉和藹地看著孟祝,“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孟祝。”
百里弘對于孟祝的冷淡不以為意,親切問道,“恕我眼拙,竟然看不出來孟先生的來歷……”
孟祝瞥了一眼莫遙,“水草精。”
莫遙心中雷達大響,瞬間抖擻了精神。開始了開始了,老狐貍和老狐貍開始互飆演技了。
百里弘笑得跟彌勒佛一般,“孟先生能不能告訴我們,為什麼你會跟這畫像上的人,長得這般相似?”
“不用懷疑,畫像上畫的就是我。”
百里弘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又問,“那不知道孟先生和我百里家有什麼淵源?”
孟祝總算正眼看了他一眼,“這個你得去問你家祖宗,畢竟畫不是我畫的,也不是我掛上去的。”
一旁的百里青瓊看不下去了,隱隱有了怒氣。
她父親叱咤一方,何曾受過這樣的冷遇。就連問個話,也跟擠牙膏一樣,軟硬不吃。
“你……”
百里弘將她伸出的手擋了回去,臉上的笑也少了幾分,不怒自威,真正展現了幾分家主的風范。
“明人不說暗話,先不管你和我百里家有什麼淵源,你搶了我們家的鑰匙,殺了我們家的人,這筆賬該怎麼算?是欺負我百里家沒人了是嗎?”
聲若洪鐘,字字呵斥。若是膽小些,怕是立刻要嚇得小心肝抖一抖。
偏生他碰到的是孟祝,他不耐煩和百里弘兜圈子,屈指叩了叩茶幾。
只聽見沉悶的“咄咄”聲,堅硬的黃花梨實木桌面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桌腿也斷了一截,桌上的茶杯朝著百里弘的方向滑去。
清脆的碎瓷聲里,茶水四濺。
孟祝漫不經心道,“你們要找的鑰匙是我的,你們家的地宮里放著的也是我的東西。我自己的墳,我自己想去挖,有什麼問題嗎?”
百里弘吃癟,被懟得啞口無言,看了半天熱鬧的莫遙恨不得給孟祝鼓掌。
干得漂亮!
在老祖宗跟前耍什麼心眼,玩什麼先禮后兵的把戲,保管讓你連面子里子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