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三五七件,也聊一些別的,比如就昨天,得了老年癡呆的梁廣烈奶奶,問三叔公是不是她孫子。
雖然知道不應該,但章茹還是沒憋住,和旁邊幾個叔伯齊齊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都無厘頭的,喇,算一算,我還大她五歲。”三叔公沒想到自己這把年紀要給人當孫子,但也沒當回事,說著說著把精瘦手臂往空中一劃,自己講自己笑話。
瘦但精神,是多數廣州老年人的模樣,永遠的詼諧淡定,同樣也是老廣們的一大特點。
都是爺爺輩的人,年輕時候條件差,做得又捱得,等上年紀有錢了也不揮霍;白水煮冬瓜吃過,鮑參翅肚也扒過,但更多時候還是喜歡聚在一起喝喝淡茶聊聊閑天,一群人一盤茶,可以從天光吹到黑麻麻。
但吹水不吹噓,低調又實際。
章茹喝了一肚子茶,被電話叫回家里吃飯,看到章雪揚家里兩條狗在追貓玩,那條叫lion的邊牧尤其活躍,貓都上樹了它還在下面跳。
“lion!”章茹撿了個石子扔它:“傻狗!過來。”
lion扭頭看她一眼,理都沒理,繼續去追另一只貓。
“阿茹。”蘇婷抱著女兒站在門口叫她:“吃飯了。”
“來了。”章茹走過去要抱小卷毛,人家往媽媽肩頭一埋,不給她抱。
章茹彈她腳底板:“記住了啊,等下輪到你求我我都不抱。”
飯菜已經擺好,章茹跟蘇婷挨著,小卷毛由章雪揚在抱在喂,她吃飯不老實,那麼小一碗米糊硬是從大人上桌吃到下桌。再看看章雪揚,曾經也是黑臉酷哥,自從給人當了爸,吃飯也有被噴一臉的風險。
吃完等著出去聽戲,章茹坐在沙發上補口紅,正好lion經過,被她摸了一把。
lion停下看她,章茹坐起來摸它耳朵假裝跟它玩,實際把那點口紅全在毛上抹勻了:“lion仔,好久不見你又變型了,型過周潤發啊。”
lion甩開她跑去照鏡子,照完回頭沖她汪一聲,章茹淡定得很,嫁禍給沙發上剛換完尿布的小侄女:“嘩!你人小小一只這麼壞的,怎麼可以欺負lion?肯定是跟章雪揚學的,又不學好,以后惹你媽媽生氣。”
lion不會說話又不是傻,走過去就對著她小腿打噴嚏,噴得章茹跳腳,又被它一條舌頭追得滿屋子跑,差點撞到正在接電話的章雪揚。
章雪揚一個眼神把一人一狗都給看乖了,章茹摸摸鼻子:“等下聽戲你去嗎?”
“我要去趟白云。”章雪揚掛斷電話:“你新公司怎麼樣?”
“啊?”
“不是說要辭職?我以為你已經找到新公司。”
章茹被問啞,繼而惱羞成怒,覺得他這方面真的不如蘇婷,蘇婷就沒問過這種事,給她留足了面子。
一張床睡出兩種人,章茹不理解:“你就不能跟你老婆學學善良嗎?”嘴巴總是厲害得死,做人記性那麼好干嘛?
“媽說可以走了。”看他兩個又要吵,蘇婷抱著女兒過來,這回章茹總算接到小卷毛。大概吃飽喝足,小娃娃心情好得很,讓親就親,兩只手緊緊摟著章茹脖子。
章雪揚開車送她們,路上說章茹:“去銀行租個保險柜,不要把你那些值錢的放家里。”
“干嘛?”章茹不明所以,蘇婷告訴她:“我們小區也有個女孩子自己住,也是貓把門打開了但沒關,被送外賣的走進去把值錢東西給偷掉:“還好只是圖財,要是躲在家里多嚇人?”
“哦。”章茹正給懷里的小卷毛扎辮子,看眼章雪揚:“你們小區有錢人多,我那里沒什麼好偷的啦。”滿不在乎的樣子讓章雪揚有時候懷疑她跟lion共用一條筋,天天嘻皮笑臉,你說你的,她做她的。
等到地方,一家子女性成員進去找地方坐。
粵劇畢竟有年頭了,年輕人很少喜歡聽這個的,她們今天來,主要因為伯娘楊瓊是這個劇團的藝員。
臺上演玉堂春,蘇三和王三在細訴相思之苦,臺下章茹帶瑤瑤在摸燈籠,看到葉印陽的爺爺奶奶。
她記性好,走過去打了聲招呼,兩個老人也認出她,同時看到她懷里的孩子。
“我小侄女。”章茹握著小瑤瑤的手教她喊人:“叫爺爺奶奶。”
“多大了?”
“五月生的。”
那應該是四個多月大,老人都喜歡孩子,葉印陽奶奶甚至抱了一會,小瑤瑤長了雙溜溜的桂圓眼,白乎乎特別可愛。冷不丁再看一眼章茹,別說,姑侄兩個長得還有點像。
轉天葉印陽回到廣州,他去海珠吃飯,一家人聊著聊著,說起碰到章茹的事。
也就順便提的一句,葉印陽當時沒接茬,老人以為他坐飛機累了也就沒當回事:“你爸媽還好吧?”
“挺好的。”
明明也只是句簡單的話,卻迎來一陣沉默,葉老咳了兩聲:“那就好。”兒子兒媳自己都是為醫為師的人了,有什麼他們不好講,實際也沒什麼講的。
家里事情聊幾句,吃完后葉印陽幫忙收拾,奶奶朱嬡問:“聽說杜峻帶女朋友回北京了?”
葉印陽點點頭:“帶回家了。”
“是要結婚?”
“有這個想法。”葉印陽打開洗碗機,順便蹲下檢查底部積水。
也是假期最后一天,從海珠回到天河家里,他把電腦打開坐了會,習慣性在長假之后把工作梳理一遍,也算提前恢復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