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崢,我想回家了。」我又重復了一遍。
我感受到他牽著我的手更緊了一些,他知道,我說的家,不再是我們租下的一居室,而是南方,我真正的家。
「我還沒有去過長沙,你常說的那幾家店,我還沒有來得及去。」他平靜下來。
「那下次你來了,我帶你去吃。」
我們都沒有說結束,只是和往常一樣交代,但我們都知道,此刻便是分手。
而今夜過后,我們注定分道揚鑣。
我們宿命一般地相遇、相愛。
也許在相遇的第一秒,就已經注定結局。
「梁池越,我不要你了。」說完這句話,我停了下來。
這世上所有人都拋棄他,到最后我也要離開他。
他的肩膀微微顫抖著,最是無能為力,卻只能接受,幾分鐘后,他伸手抱了抱我,像我最初給他溫暖的那個懷抱一樣。
「好。」他的下頜落在我的肩上,仔細叮囑,「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工作不要太累,少吃一點辣椒...」
他說了好多話,都是生活的小事。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知道他的悲傷與無奈。
我們都曾拼盡全力,去改變屬于我們結局,即使知道這是死局,依舊不顧一切。
我們嘗試了各種各樣的辦法,逃亡、對抗,可命運輕而易舉就能將我們一切踩入泥潭。ýz
有些事好像早就注定了結局,不是我們想,就能改變的。
沒有結果的,可我們回首再看來時路,唯一的慶幸,便是曾經擁有。
我和許崢,有過曾經,我們曾無懼風雨肆意瘋狂,有過那五年,便已經足夠。
我們始終相愛,只是沒有結局而已。
16.
梁牧時的車停在我們的身邊,車窗搖了下來,命令道,「上來,老爺子想見你。
」
他看了看我,不肯挪動身體。
「我自己開車回去。」我放開了手,不再等他說一句話,立馬轉身往回走。
我眼里含著淚,想象著自己很堅決,我對自己說,我要自己回去,只是路有點偏,有點難走,但我一定會回家。
可發動機的聲音一響,我哭著回頭,跟著那輛車跑了好久。
之前攔我們的中年男人,將我扶起來,帶上了車。
我們停在某處,可以看見車子在慢慢行駛,而車內的監控能看到梁池越的一舉一動。
那就是這一次,我見到了更加瘋狂、更加無助的他。
我們觸及真相,最終傷痕密布。
回程的路上,他忽然瘋了一般伸手按住車門,大喊著,「停車。」
梁牧時沒有發話,繼續往前開。
他真是瘋了,居然直接打開車門,就這樣跳了下去。
梁池越不管身上的傷,通紅的眼里再也沒有理智,爬起來就往回跑。
「再往前,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你是想要她活著,還是想要她死。」
他依然不管不顧,嘴上一遍又一遍叫著我的名字,他奔跑在黑夜中,想要去尋找自己的光亮。
「你的生母,寧愿一輩子待在山上,她做的選擇,便決定了現在。」
梁牧時的聲音如萬劍穿身一般,狠狠朝他刺了下來。
他猛地停住腳步,嘔出一口血來,就這樣失聲滑落,他怔怔地,任憑大雨沖刷。他被割裂成了上千片,在漫長的寂靜無聲中,絕望地嘶喊起來。
「啊-----」
梁池越頹然,就這樣哭了起來,他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手腳麻木,他看著遠方,覺得自己被大雨淹沒,死了。
真是造化弄人。
我站在一邊,想要沖上前,我只想抱抱我的男孩,此刻的真相壓在他的身上,此刻的他傷痕累累,沒有我,他該怎麼辦?
中年男人牢牢拽著我,他勸我,「二爺說,既然做了選擇,再難也要擔著。」
我的生死,他生母的生死逼他做了抉擇,籠中鳥還是自由身,也讓我做了選擇。
我滑跪在地上,淚和雨混在一起,痛徹心扉。
這是我們最后一次相見,之后幾天,我離開了北京,再也沒有回去過。
17.
這一年,我差不多就是行尸走肉一般活著,我媽暗暗猜到了什麼,但也裝著不知道。
直到前兩個月,我哥公司差人,我被硬拉著頂替了上去。
再次聽到梁池越的消息,是他們婚期確定的事情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
新娘子發了一條微博,引得各路明星紛紛出來轉發、恭喜。
而在長沙,萬鴻商場的開業,一整片的商業街和打造的寫字樓,全是程家的產業。
辦公室的人討論起來,「萬鴻就開在我們對面,下次一起去逛逛,雨花區終于有大商場了。」
「后天開業吧,聽說好多明星都要來,到時候咱辦公室就是最好的觀景臺。」
有人提出疑問,「為什麼萬鴻老總嫁個女兒,比明星出軌還要熱鬧。」
另一個同事附和著,「她嫁的那個人可不簡單,好像背景很厲害。」
「怎麼說?」
「政商結合,其中肯定有貓膩,你看這半年,萬鴻在全國開了多少家店,哪一次不是聲勢浩大。」
我低著頭,沒說一句話,卻是聽得認真,明明最知其中真假,可就像聽過上萬遍也聽不厭。
我們的唯一的交集,好像就是在這種時候。
下班的時候,樓下停了一輛商務車,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又自顧自地往前走。